第4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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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大人走时,雪又下了起来。明烛送客到门口,回头见清鸢正对着《菩提图》出神。残绣铺在案上,旁边是她们刚合著的绣谱,一旧一新,恍如隔世对话。
  "看。"清鸢突然指向窗外。
  那株老梅竟在雪中开了第一朵花。明烛走近时,清鸢的指尖正点在绣谱末页——那里绘着株并蒂忍冬,下面题着她们共同拟的话:
  "愿天下女子,皆有所依。"
  雪落无声。明烛的手覆在清鸢手背上,温暖渐渐驱散了寒意。就像多年前那个雨夜,两颗心隔着薄薄的衣衫,第一次贴得这样近。
  (全文终)
  ············
  (五)《小满》
  宣和十三年的冬雪来得又急又猛,酉时刚过,青州城的飞檐翘角就都裹上了素白。沈知澜放下黄铜手炉,木轮椅碾过铺了稻草的地面,在账册堆里挑亮一盏油灯。
  "姑娘,前院说有人昏在咱们铺子门口。"丫鬟春杏撩开棉帘,带进一阵细碎的雪粒。
  沈知澜膝上的羊毛毯动了动,露出半截冻得发青的手指。她望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声音像浸了冰:"抬去柴房,灌碗姜汤。"
  "是个年轻小姐..."春杏欲言又止,"穿着苏绣月华裙,像是..."
  木轮突然转向门槛,碾断了她的话。沈知澜自己推着轮椅穿过回廊,十年前那场马车事故后,沈家后院的每道门槛都锯成了斜坡。雪片扑在脸上,她恍惚想起父亲还在时,温家那个总爱往布庄跑的小女孩。
  布庄檐下蜷着个雪人。沈知澜俯身拨开对方脸上的碎发,心跳突然漏了半拍。那道落在眉尾的朱砂痣,与记忆里含章妹妹拿胭脂点在她眉间的红痕重叠。
  "抬我屋里去。"她解下自己的灰鼠皮斗篷。
  温含章在锦被里发抖,前世冰冷的湖水还缠在脚踝。她明明记得自己死在及笄那年,此刻却看见二十二岁的沈知澜正用银匙给她喂药。烛光在那人轮廓上镀了层金边,左颊的梨涡比记忆中深了许多。
  "澜...姐姐?"她嗓子哑得不成调。
  瓷匙当啷砸在碗沿。沈知澜垂下的睫毛像受伤的蝶,"温小姐认错人了。"她转着轮椅退到阴影里,旧伤又开始疼。十年前温家连夜搬离青州时,她追着马车摔断了腿。
  温含章突然抓住她衣袖。二十二岁的沈知澜手腕上有道疤,是当年为她摘玉兰枝桠时划的。"沈氏布庄的靛蓝染料,"她急喘着说出重生前最后查到的线索,"掺了明矾会褪色..."
  沈知澜猛地僵住。这是上月才发现的秘方问题,连掌柜都不知晓。
  窗外雪落无声,温含章数着对方呼吸。前世她直到溺毙前才想通,陈家当铺为何要收购所有沈氏布庄——他们早知道朝廷将征用青州布匹赈灾。如今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里,装着死过一回的灵魂。
  "我能在布庄当账房么?"她望着沈知澜的腿,眼泪砸在对方手背,"我算盘打得极好。"
  卯时的梆子刚响过三声,温含章就听见隔壁传来木轮碾过地板的声响。她披衣推门,看见沈知澜的轮椅卡在廊下积雪里,晨光给那人单薄的背影描了道金边。
  "澜姐姐别动。"她趿拉着绣鞋跑过去,雪粒钻进袜口也顾不得。双手刚碰到轮椅扶手,就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沈知澜正把羊毛毯往腿上拽。
  温含章蹲下来,呵出的白气拂开对方鬓边碎发:"春杏说你要用银丹草膏。"她指腹轻轻划过沈知澜冻得发青的膝盖,"我老家用烧酒揉开效果更好。"
  沈知澜猛地攥紧毯子。十年前大夫宣布她再也站不起来时,连贴身丫鬟都不敢直视这双腿。此刻少女的掌心却像捧着什么珍宝,暖意透过夏布中衣渗进来。
  "前院...该卸门板了。"她转开脸,喉结动了动。
  布庄的桐油味混着新染的棉布香。温含章托着算盘看沈知澜核对样布,阳光穿过棂花窗,在那人睫毛下投出细碎的影。她忽然想起前世第一次来布庄,七岁的沈知澜也是这样绷着小脸,偷偷把最软的云纹绸塞给她。
  "库存还有七十匹褪色靛蓝布。"沈知澜突然开口。轮椅转过账台时,温含章看见她左手无名指有道陈年针痕——那是她们玩翻花绳勒出的伤口。
  "可以做拼布被面。"温含章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图,"江南正流行百衲纹,咱们把褪色布裁成菱形..."话音戛然而止。沈知澜正用炭笔修改她的草图,几笔就勾出缠枝莲纹。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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