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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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柜台下忽然传来暖意。沈知澜的膝盖不知何时碰到了她的裙边,隔着两层衣料,能感觉到对方腿上传来的细微颤抖。温含章悄悄把脚炉往那边推了推。
  午市热闹起来时,温含章正在后院晾碎布。染坊伙计们偷瞄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姐,看她把月华裙掖在腰带上,踮脚够竹竿的模样和寻常姑娘没两样。
  "姑娘小心!"镖局的周焕突然出现,替她扶住摇晃的晾衣架。少年镖师红着脸递上个油纸包:"师父让送的芝麻糖..."
  前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温含章跑过去时,正看见沈知澜弯腰去捡账册,轮椅扶手在染缸边蹭了道靛蓝。陈记当铺的少东家摇着折扇,玉扳指有意无意敲着柜台:"沈姑娘考虑得如何?我们出价很公道。"
  "不卖。"沈知澜声音像淬了冰。她转动轮椅时,温含章清楚看见她左手在抖——这是腿疼发作的前兆。
  温含章快步上前,假装被门槛绊倒,整壶热茶泼在陈景明衣摆上。"哎呀,弄脏了公子的云锦。"她掏出帕子,故意露出半截祖传的羊脂玉坠,"我爹说过,这种料子要用雪水泡三日..."
  陈景明的眼神突然变了。他盯着玉坠上"温"字暗刻,折扇"啪"地合拢:"姑娘贵姓?"
  暮色染红窗纸时,沈知澜终于让春杏去煎止痛药。温含章端着铜盆进来,热气熏得她鼻尖发亮:"试试这个。"她拧干帕子,"我娘教的方子,艾叶加老姜。"
  沈知澜僵着背脊没动。十年了,从没人见过她卸下毛毯的样子。可当温含章跪坐在脚踏上,发梢还沾着布庄里的棉絮,那些准备好的冷言冷语突然都散了。
  毯子滑落的瞬间,温含章呼吸都没乱。她掌心贴着沈知澜萎缩的小腿,从足三里按到三阴交,声音轻得像在说给自己听:"你知道吗?我死过一回。"
  沈知澜猛地抓住她手腕。
  "现在这条命是捡来的。"温含章抬头,目光清澈见底,"所以澜姐姐,别怕我看见你的伤。"她指尖按在对方左膝的旧疤上,"我们残缺的地方,恰恰证明活着。"
  药香氤氲中,沈知澜忽然发现自己在哭。温含章的眼泪却落在她掌心,滚烫得像要灼穿那些经年的冻疮。
  第 41 章
  清明前的雨下了整夜,沈知澜天未亮就醒了。她摸索着去够床边的轮椅,却碰到个温热的物件——黄铜汤婆子用棉套裹着,底下压着张字条:"辰时再起,我去早市。"墨迹晕开些许,像是写字的人急着出门。
  窗纸透出蟹壳青时,前院传来木门轴的吱呀声。沈知澜推开条窗缝,看见温含章挎着竹篮从雨巷转出来。素白裙角沾了泥点,发间别着的木槿花却鲜亮得晃眼。她走路时总爱踢小石子,这个习惯十年未改。
  "澜姐姐醒了?"温含章突然抬头,隔着雨幕冲她笑。沈知澜慌忙缩回手,轮椅撞翻了针线篓。
  灶间蒸汽氤氲,新磨的糯米粉堆在青花碗里。温含章踮脚去够橱顶的蜜饯罐子,腰间束着的绛红汗巾随动作晃荡。沈知澜望着那道身影,想起幼时她们偷吃糖渍梅子,含章也是这样踮脚,结果打翻了砚台。
  "尝尝这个。"温含章突然转身,指尖捏着块杏脯凑到她唇边。沈知澜下意识含住,舌尖尝到熟悉的酸甜——是苏州采芝斋的制法,父亲生前最爱捎这个回来。
  "你怎么..."
  "西街新开了南货铺。"温含章低头搅着糯米粉,耳尖泛红,"老板说...说这是最后一批春杏腌的。"她手腕转动时,沈知澜看见那根褪色的五彩绳——七岁那年端午节,她们在城隍庙求的。
  蒸笼冒出第一缕白汽时,前院传来铜铃响。温含章沾着满手粉去应门,回来时怀里抱着个粗陶罐:"染坊阿婆送的枇杷花蜜,说治咳喘最灵。"她揭开蜡封,忽然顿住,"...你夜里又咳了?"
  沈知澜转开轮椅。那些辗转难眠的夜,她总听见隔壁翻身的动静。含章睡觉还是喜欢蜷着,像只猫儿。
  午后雨势渐猛,布庄难得清闲。温含章趴在柜台上描花样,沈知澜在旁核对账册。靛蓝染料的气味混着枇杷蜜的甜香,柜台下的炭盆噼啪作响。
  "周焕说陈家又在压价收购生丝。"温含章突然开口,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比市价低三成。"
  沈知澜指节发白。陈家就像附骨之疽,这些年蚕食了沈家大半产业。轮椅扶手突然被温暖包裹——温含章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
  "城东李记丝行主母是我表姨。"少女眼睛亮得惊人,"她今早捎信说,有批湖丝要走暗标。"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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