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疯骨 第102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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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殿下!”禾生惊慌失措的声音伴随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猛地冲破了内室的死寂。
  她几乎是扑进来的,脸色煞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不好了!小主子……小主子他……他突然发起了高热!浑身滚烫,啼哭不止,还一直不停地咳嗽……”
  崔韫枝埋首哭泣的动作骤然僵住。
  脸上的泪水还挂在睫毛上,晶莹欲坠。那方湿透的绣帕,被她无意识地松开,飘落在锦被上。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了许久的眼眸里,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近乎本能的惊骇和恐惧所填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什么?”她失声问道。
  *
  马车在通往燕州城外积云寺的山路上颠簸前行。夏末的暑气尚未完全褪去,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蒸腾的闷热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来自山林的微凉。
  车窗外,蝉鸣声嘶力竭地拖着夏日的尾音,树叶边缘已悄然染上点点疲惫的枯黄。车内,崔韫枝裹着一件薄薄的素色披风,斜倚在车壁上,面纱遮掩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琉璃蒙尘般的眼睛。
  禾生坐在她对面,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锦囊,里面装着当初为祈求小主子平安而供奉在佛前的礼珠,如今孩子转危为安,是时候来还愿了。
  她看着崔韫枝憔悴的侧影,过分单薄的身子在颠簸中似乎摇摇欲坠,心中揪痛,忍不住再次轻声劝道:“殿下,外头日头虽不毒了,但这山路颠簸,暑热未消,路途也远。礼珠奴婢替您去还也是一样的,心意到了佛祖必然知晓。您身子还没大好,若再累着了,少主知道了……怕是又要心疼自责了。”她刻意加重了“心疼”二字,希望能触动崔韫枝。
  崔韫枝的目光从窗外半黄半绿、显得有些倦怠的山景缓缓收回,落在禾生脸上。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透过面纱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异常坚定:“孩子没事,已是天大的万幸。我这个做生身母亲的……头两次都未能亲至佛前还愿。”她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苍白的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这一次,若再不去,佛祖怕是要以为是我心不诚了。”
  禾生张了张嘴,看着她眼中那份近乎固执的坚持,终究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既为崔韫枝终于肯为了孩子出门、肯去还愿而感到一丝隐秘的高兴,这至少证明殿下心里是记挂着孩子的。
  可同时,那份巨大的困惑又沉甸甸地压着她:既然记挂,为何又避而不见?为何每次提到孩子,殿下周身便散发出那种令人心碎的抗拒?
  这矛盾像藤蔓一样缠绕着禾生。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和窗外渐弱的蝉鸣。
  禾生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心底的疑问,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殿下……奴婢……奴婢有一事,实在想不明白。”
  她觑着崔韫枝的神色,见她并无立刻制止的意思,才鼓起勇气问下去,“小主子如今已无大碍,白白胖胖的,可爱极了,见了人就笑……您……您为何……不愿见见他呢?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问题问出,禾生立刻屏住了呼吸,忐忑地等待着。
  崔韫枝倚着车壁的身体似乎更僵硬了些。她没有立刻回答,面纱下的脸微微侧向窗外。
  时间在车轮的滚动中一点点流逝,久到禾生以为自己的问题石沉大海,久到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唐突,脸颊发烫,准备说些别的来掩饰尴尬。
  崔韫枝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面纱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只余下沉默。
  那沉默并非无言以对,而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将禾生,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禾生心头一涩,知道自己终究是自讨了没趣。
  她连忙挤出一点笑容,声音刻意轻快起来,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瞧奴婢这嘴笨的,又说些没用的。殿下您看,前面山坳那片林子,叶子已经开始泛红了,等到了寺里,说不定能看到几片早红的枫叶呢。寺里后山的清泉也凉快,去坐坐也舒坦……还有寺里的素点心,新摘的莲子和菱角做的羹,清甜得很……”
  她絮絮地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趣闻,努力让车厢里的空气不那么沉重。崔韫枝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落在窗外飞逝的、带着夏末倦意的景致上,仿佛禾生的声音只是遥远模糊的背景音。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那个未能出口的答案,沉重得足以压垮她所有的呼吸。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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