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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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熔金在挣扎中挨了揍,茶水与手上的血水混在一处,清醒与昏倦混为一团,痛苦与痛苦后的麻木侵蚀他的神思,拥挤溢出的茶水与惨白诡奇的结块牵制他的嘴角、面颊与全部的表情。
  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感到生命的不真实。
  十二年前后的转换如同戏谈,君王裁决下民的生死由斗胜的蛐蛐决定,而他身处匪寨中,转眼就要被一群深受当朝之苦又更纵本性之恶的人,完成由生到死的转变。
  他抓住飘忽的精力,想:如果自己活不下来,不妨把自己想成别人——
  如果是屈鹤为在这儿,他会怎么活下来?
  “我,我可以说服朝廷招安!北夷正对大业虎视眈眈,有将才之能的人定会得重用!”
  这是空口白话,但从旁桌真插来一条臂膀,抡飞了那动了手脚的茶水。
  掐着晏熔金下巴的铁手卸了劲,那走狗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因出手阻拦的人是圣主的弟弟。
  那人长得有些鬼气,眼长唇长,如割开侧后本不该波及的面皮。虽各处都娟秀,但无两样合起来和谐。
  说话时脖颈与头颅的转动多且不同时,如同人偶。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转得突兀,看人时像下了永生纠缠的邪咒。
  饭奴有些怵他,寨中许多人都怵他,虽他为书生肩不能提,但他举止瘆人,叫人未接触心气先吓短了三寸。
  他朝上首舒展露出更大的眉眼,一只手虚空捻着,唱戏似的:“逆贼,你答应我留他的命。”
  吴定风斜身瞧着,不出声,叫场面僵持与对峙的坚岩暗生。
  幸而下一刻,一道明黄横着飘过,吴定风不悦地瞥去一眼,目光却猛然定住了——
  那是个捧着黄衣、青衫束冠、敷粉苗条的年轻男人,矫饰太过、反显出奸猾。
  他垂首躬身,将托盘朝上递去。
  晏熔金桌上的茶盏被他的大袖摆带翻,观音土渣随酒液淌成细流,泛着近似呕吐物的光。
  若是晏熔金刚才没有紧闭牙关,恐怕现在已经腹痛如绞,很快就会生生痛死。
  他面色惨白,冷汗在春寒里被风干,分不清是后怕多,还是被钉穿的手痛得更尖锐。
  趁那突然闯入的男人振臂高呼:“信徒苍无洁,为圣主献新衣!”,晏熔金问刚才拦下饭奴的邻桌人要来酒壶,朝自己手上浇,随后缓慢艰难地去动那木筷尾,在血彻底自由喷涌的后一瞬,立即用棉布扎紧了。
  晏熔金所有的气力与心神都在这一串的自救中耗尽了,他眼前黑了又花,有一刻耳朵听不见声音,于是他下意识更努力地用眼睛看,却见到那被吴定风抚掌接过的龙袍上,并非五爪之龙而是四爪之蟒!
  但显然沉浸在狂喜中的吴定风尚未发觉,只顾用翕合的鼻孔发出急促响亮的喘息声。
  邻桌的人担忧地按住他完好的手,凑他耳边说了许多话,叫他证实猜测——这人的确是圣主的弟弟冬知雪,精怪似的模样、直勾勾的目光,在灭门时和吴定风失散,被饿死的老秀才带大,与新世教人不合。
  冬知雪深知哥哥对自己的愧疚与心疼,当下捉着晏熔金颤抖的臂弯,向他承诺:“等会散了席,我就把你带回我屋里,他们不会阻拦。”
  晏熔金正仔细琢磨那献袍之人,方才他路过,带起一阵奇异的味道,像是劣质的熏衣香,将他熏得头脑一昏。
  竟觉得曾在哪闻过。
  像是......屈鹤为?
  谜底如同闪电,蛇一样劈亮他内心。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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