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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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小孩儿们都散了,叶玄与祝余对视一眼,将谢檀带去了崔南山的院子。
  雪还未停,过几日便是除夕,快到崔南山的院子时,谢檀脚下不稳,险些跌入一旁的山溪中,祝余伸手托了他一把,谢檀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亮着灯火的院落,眼底隐隐泛起波澜,他紧张地攥了攥拳。
  近乡情怯,也莫过于如此。
  推开院门时,早收到书信的崔南山正等在檐下,花白的鬓发如飘雪,手中捏着一只小册子——那是宋绍宁从前作的诗文。
  谢檀见了他,激动地往前几步,而后扑通跪在了地上,将手中的匣子放在雪地里,深深伏首,带着终于得见的喜悦和辛酸,开口道:“小人谢檀,见过崔公。”
  几息之后,崔南山下了台阶,亲手将他扶起,而后弯下腰,将雪地里的黑匣子捧起,苍老的手心将其上的落雪拂去,老头的双目泛起浑浊的微光,渺长的目光落在匣子上,叹了口气,手心覆在匣子上,像与故人相见一般,道:“行之,久违了。”
  那一方黑匣被崔南山亲手捧进书房,不算宽大的书房里,众人齐聚,青岚和无咎将门窗紧闭,崔南山这才将匣子打开,将里边那轻飘飘的考卷拿出。
  祝余抱剑守在门边,看着崔南山将考卷上的内容收入眼底,而后颓然跌坐在书案后的椅座上,被围住的书案后传来谢檀颤抖的声音。
  “恩公曾言,崔公是他最敬重的老师,此生入仕,必将以崔公马首是瞻,荡平吏治,拱卫山河。”
  他说着,往前逼近几步,直至书案边,收敛了情绪,朝崔南山发问。
  “宋家满门被斩,满朝文武皆缄默,小人手握铁证,却求告无门,那您呢?崔公何故,不执一言,眼瞧着自己的学生冤死狱中,亲眷尽数惨死。”
  夜里风渐渐大起来,祝余靠在书房门边,满室寂静,无人敢发声。
  崔南山仰头瞧着谢檀,这个多年前贡院的小小卒吏,蚍蜉撼树一般,在那场祸乱中活了下来,留住了宋绍宁的清白。
  只是他不知,那个时候,位高权重如崔南山,早已自身难保。帝心难测,便如这雾灵山的秋风,忽而轻柔缱绻,忽而凛冽如刀,阴晴不定,变幻莫测。
  崔南山大半辈子的心血都在朝廷的一道道政令当中,削藩平乱,变革争斗,他身在其中,大权在握,却也耗尽心力。
  曾经休息与共的君臣,在一次又一次试探和挑拨中被离散。
  那年春闱,他在病中听闻宋绍宁之事,拖着病体朝君王俯首,得到的只是紧闭的朱门,和陛下狐疑的猜忌。
  于是他开府门,用手中的权柄,强压着彻查此事,只是为臣之剑终究快不过帝王手中铡刀。
  惊闻噩耗时,崔南山才幡然醒悟,此一案,原本便无甚彻查的必要。
  满朝文武缘何皆缄默不语,宋绍宁的考卷上狂狷无礼之词太过显眼,如此浅显粗鄙的手段,陛下却深信不疑,为此大动肝火。
  这本就是背后之人设的一场局,贡院上下搜不出任何证人证物,押送考卷的卒吏突然溺死湖中,四处奔走的谢檀连连碰壁,最终只得落荒而逃。
  与之有关的贡院官吏、礼部官员都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得了些无关痛痒的惩戒,唯有宋家,一家老小,无一幸免。
  负责查抄宋家的官员回京时,崔南山正在宫门外等着面圣。
  宋绍宁这事一出,天下读书人皆惊怒,但过后不久,京中便有流言散布四方,那些惋惜和质疑之声很快便成了一边倒的讨伐和批判。
  不过数月,再无人敢秉笔直书,叩问圣意。
  陛下的目的达到了。
  各处学子的诗文,从针砭时弊的策论时论,慢慢变成了花团锦簇的锦绣文章,此后数年,科考场上,皆是按部就班的行文构思,不偏不倚,毫无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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