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夫人 第9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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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那晚皇帝突然紧抓着她手,只是因为这个,她当时所感受到的危险气息与压迫等,应都是做贼心虚的她,在极度恐惧之下所产生的错觉。皇帝没有疑她,对她从无半点疑心。
  慕晚终于彻彻底底将心放下,她暗在心中狠狠地松了口气后,又有愧疚浮上心头。皇帝所说的“被困在黑暗山洞多日”,应该指的是被她蒙眼关在密室的那段日子,这是她的罪过,是她让皇帝对黑暗有了心病,让统御天下的天子在黑暗骤袭时会有心神错乱之举。
  慕晚无法弥补过去的错误,也不能就皇帝的心病说什么,只能唯唯说了一声“是”。因为心中愧疚弥漫,慕晚作为罪魁祸首,在说这声“是”时,望着有心病的皇帝,眸中不由露出一丝关切。
  皇帝捕捉到了慕晚眸中的一丝关切,她并不是在勾引他,只是在无声地关切一个病人,关切他胡乱杜撰出的病情而已,可是那丝关切,却迅疾地勾住了她的心,勾得他似乎想要反悔,皇帝喜欢她这样看他的眼神,喜欢她对他的关切,希望她待他就像待谢疏临那样。
  在隐疾导致的感情错觉再要占上风时,皇帝立刻“驱赶”慕晚,“走吧,谢疏临在宫门外等你。”
  慕晚对离去求之不得,起身向皇帝屈膝一福后,立即抱着包袱离开了。皇帝低着眼,控制自己不去看慕晚离开的背影,他听她脚步声一步步地远了,踏出房门,走下台阶,走在庭中青石砖道上,一声接一声地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皇帝终究没忍住抬头时,只能看见一片衣角拐过院门,倏忽不见了。院子空空荡荡,只有风中沙沙的梧桐叶声,同样寂寥地伴着他。
  第19章
  ◎嫂嫂。◎
  殿试前夕,一则赐婚的消息传遍了京中大街小巷,有圣旨到慕记绣馆,言慕晚为太皇太后刺绣贺寿观音像有功,令其领尚功局七品典制虚衔,以示褒奖,再有圣旨到谢家,为谢尚书之子谢疏临赐婚慕晚,令择黄道吉日,尽速完婚。
  对谢疏临求娶慕晚这事,世人本来都只当个热闹看看,以为谢尚书夫妇不允的话,这事就不可能成,毕竟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父母之命再大也大不过天,没想到圣上竟会亲自赐婚,这下谢尚书夫妇再不情愿,也只能领旨,尽快为儿子举办婚礼。
  圣上应不会一时兴起胡乱给人赐婚,赐婚的事应是谢疏临向圣上主动求来的,世人大都这样猜想,一壁感叹谢疏临深受圣眷,朝中无人能及,一壁感叹谢疏临对慕晚用情极深,都为娶她求到了圣上面前。
  最近的黄道吉日,就在七八天内,谢家为即将到来的婚礼,上下忙得人仰马翻,慕晚作为待嫁新娘,则足不出户,每日待在慕记绣馆后的房舍中,一针一线为她自己亲手绣制嫁衣。
  阿沅在娘亲进宫时,可想可想娘亲了,每天晚上都问谢叔叔,娘亲还有多久能回来,谢叔叔总说快了快了,说等娘亲回来,就可以举办婚礼了。谢叔叔没有骗他,娘亲提前从宫中回来了,也真的要和谢叔叔成亲了,他很快就可以叫谢叔叔“爹爹”了,他和娘亲和谢叔叔是一家人,他再不是没爹的小孩了!
  阿沅欢喜地像每天心里都盛满了蜜酿,只嫌时间过得太慢太慢,恨不得眼睛一闭一睁,就已经到了娘亲和谢叔叔成亲的日子。这天,他也是欢喜迫切地在娘亲身边跑来跑去,一会儿帮娘亲递针递线,一会儿帮娘亲端茶倒水,好像娘亲早些将嫁衣绣完,婚礼也会提前似的。
  今日落着雨,天气微冷,慕晚担心跑来跑去的阿沅,会在出汗后又受凉、感染风寒,让云琴去热了一碗牛乳端来,捧给阿沅,慕晚让阿沅坐她身边乖乖地喝牛乳,勿再嬉闹跑动。
  阿沅听娘亲的话,乖乖在娘亲身边坐下,一边喝着暖乎乎的牛乳,一边问娘亲道:“这几天,谢叔叔怎么都不来啊?”
  “成亲之前,新郎新娘不宜见面”,慕晚边绣嫁衣上的并蒂莲纹,边告诉阿沅道,“这是历来的风俗,所以你谢叔叔这几天都不会过来,等到迎亲的那天才会来。”
  拟想着迎亲那日的场景,纵空气湿冷,慕晚双颊仍不由浮起暖意,她手指抚过大红嫁衣上的牡丹、石榴、双蝶等绣金花纹,最后停在尚未绣好的并蒂莲纹上,又想起她初次见到谢疏临时的情形,心中爱意流淌,欢喜无尽。
  在宫中最为恐惧的那些日子里,她都几乎要以为,她不得不为了阿沅,放弃与谢疏临的爱情,远离京城,这辈子再也不见谢疏临。那样以为时,她是此生从未有过的痛彻心扉,远超过被生父苛待被前夫休弃。那时她才知,原来世间最痛的事,是得到后又不得不失去,她不甘放下对谢疏临的爱,她的心不愿离开谢疏临。
  幸而上苍对她这有罪之人网开一面了,仍给了她可以得到美满幸福的人生。成亲之后,她要多行善事,既为过去的罪行赎罪,也为回报上苍对她的恩慈,为阿沅积德积福。
  慕晚穿梭着银针,又绣好一片并蒂莲花瓣时,听阿沅问道:“等娘亲和谢叔叔成了亲,我是不是应该叫谢叔叔的爹娘为祖父、祖母啊?”
  “是该这样”,慕晚拿起帕子,帮阿沅擦去唇边沾着的牛乳,嘱咐他道,“娘亲和谢叔叔成天那天,你跟娘亲到了谢家,见到谢叔叔的爹娘,要向他们磕头行大礼,恭恭敬敬地唤他们为祖父、祖母。”
  阿沅知道自己还有一对祖父祖母,是自己生父宋扶风的爹娘,但都已不在人世了。另外,阿沅知道自己还有外公等其他亲人,但娘亲说,除了她早就去世的生母外,她的娘家人都很不好,对待不好的人,就当死了,所以阿沅也当外公等早就死了。
  娘亲、谢叔叔、新的祖父、新的祖母……阿沅掰数自己在世的亲人,问娘亲道:“宋家的人都死光了吗?有可以活着的吗?”
  慕晚知道阿沅会说这样奇奇怪怪的一句,是因她以前和他说过,对待不好的亲人,不必与之往来,权当对方死了。宋家的人,虽大多冷血无情,或如宋扶风刻薄身边人,或是为财产迫害族人、争个头破血流,但也并不都是冷血阴险之辈,也有人,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只是,她已远离江州三年,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见到宋家的人,也就没必要和阿沅多说了。慕晚正要同阿沅摇头时,侍女云琴推门走进房中,通报她道:“有人想见夫人,说是夫人的故人,奴婢已将人带到院中了。”
  故人?慕晚一时无法判断是谁,起身走出房门,见阴沉落雨的天气里,那人身着白色长衫,擎着油纸伞,站在廊檐外。冷冷的雨水簌簌地从伞面边缘滑下,如断线的透明珠帘,慕晚看不清那人被雨帘和伞面遮蔽的面容,就见他持伞的手骨节秀长,手背肌肤白皙得像被雨水带走了血气,清秀的眼尾处似有一枚淡淡小痣,似曾相识。
  慕晚心念一动,尘封数年的记忆像是要被唤醒时,那人已将伞举高了些,在雨中抬眼向她看来,开口唤道:“嫂嫂。”
  雨仍未停,随风簌簌地打在窗上门上,云琴将新沏的茶端进房中,在离开时,将房门关好,以防冷风吹入室内,冻着了小公子、夫人和夫人的客人。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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