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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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着急?她想帮忙,她帮不上。
  白藏出招的瞬间,她听见杨保婷喊了一句什么,好像有几个音是杨艳秀的名字,然后杨艳秀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扔出了一堆什么,细小乌黑,她看不清。
  但她看得清的是,岳元彬也看见了那团东西,已经撒开了手里的剑,用左手把螺旋剑当棍一样旋转,俨然变成一张盾牌,比他的徒弟用铁棍舞出来的还要密不透风,无论是什么东西,在那上面都会被反弹。
  但被火光遮蔽了视线的白藏看不见。
  等到她看见就来不及了!岳元彬一定已经算好了时机,这是借力打力!
  她也不知道是如何眼疾手快的伸出了自己的剑,是怎么挑怎么撩怎么把白藏拉开的——也许那是爱剑,也许不是,似乎有爱剑的意味,她来不及分辨了——那些黑色的东西的确被反弹了,却没有落在白藏身上,全数打在她身上。
  那种麻木的痛觉很真实,甚至瞬间加强了她的一切感觉——她听见杨艳秀在尖叫,继而是一个男子在说话:“白藏!想要解药,就来东都!”
  麻木的痛觉消失了,她不觉得冷了,她现在就像躺在篝火里一样,从五内到四肢都灼痛难忍,即便自己努力压抑,还是在不停地从喉咙深处发出窒息般哀嚎。
  居觐麻木消失了,王子安觉得自己的麻木还在。比如她现在喜欢用“嗯”来回答问题。比如她扶灵北返颍川老家,走得不快不慢,不想加快也不想更慢,山川风光,昼夜时辰,一切无感觉地流逝着。
  这和当时见到王正倒下之后的自己判若两人。那时候,她握紧长刀,一句话不说直接追了出去,那样快,那样迅猛,金陵的坊市房屋全部变成了模糊的影子,就像视野尽头凶手的样子一样模糊;直追到秦淮河边,两岸灯红酒绿却再也没有那青色衣服半点痕迹。
  她还想追来着——当时脑海里已经没有别的念头——是卢亟赶过来,拉住了她。卢亟说不要再追了,说追不到的,说追到了也打不过,说对方说不定就在引诱你,说可能还想要长刀和你的命——子安,不要忘了你还有一家子人!
  其实当时她一句话没有都听进去,是卢亟死命地拉住她,她才从狂乱激荡中回魂。这简直不是自己,这是王子涛。
  啊,也许这是我们的身体里都流淌着的某种与狂暴有关的血脉。这是王家刀法的本源,或许也是王家的死穴?
  那一晚,姿容秀丽、眼神凶悍的女子站在秦淮河畔,艳压群芳,在另一个女子怀中哭喊得像野兽。
  也不像自己。此刻的自己才是自己,沉默地扶灵北返故乡,安葬自己的爷爷,和自己的父亲与长兄葬在一处。疯狂还历历在目,沉寂已是如今。
  长刀背在身着重孝的背上,很轻,和长度不匹配般的轻。为什么是她?为什么爷爷要把刀扔给自己,他最后的一丝力气都用来扔刀了吗?那样精准无误地落在自己手里,她拿着就可以出去杀人。
  这把刀确定了她的继承事实。谁拿到刀,谁就是族长,以前大家都这么想。
  那晚之后,王家只好在金陵就地发丧。来吊唁的宾客非常多,众人应接不暇。直过了半个月之后,王庭提出,有问题,得开会。
  堂上,王庭作为长辈,坐高处,对着下面的小辈,先是感谢了大家的辛苦和团结,继而就说当日在场的人都看见王正是把刀掷给了王子安,也是事实,是祖父对于长刀的一种传承。但是王子安不应该拿着长刀。
  第一是她女流之辈,王家的女人不掌管刀,应该掌管炼刀;第二,她的哥哥王子涛尚且没有得到,按照顺序,都轮不到她;第三,按照这个道理,在王建已经去世的情况下,应该由叔伯辈来继承家业。
  王庭说他们两个的历练都算不得丰富,且王子泠也不在,他们两个不能顶门立户,还是应该由他在世兄弟二人来处理。
  接着就要求她把长刀交出来。
  她当时没看王庭的脸,自然不记得他的表情——也不想记得,字句语气都已近足够清晰,再记得脸上的表情,恐怕一切都会停止腐坏、瞬间直接崩塌。
  她其实不愿意持有长刀这个巫觋法杖般的权力象征。从多年前祖父第一次对她道出有传承之意的话语时她就回避,大哥死后她更回避这个想法——哪怕明确地知道爷爷是绝对不会把长刀传给王子涛的——这就是个麻烦祸根。
  也许爷爷的想法是对的,应该全部收起来熔铸成一把。就像家族如果一直都是单传,人口不多,也许一切都简单。
  但她反感王庭的话。哪怕她猜得到会有这么一出,还是反感,甚至恨。坐在那里她用全部精力和涵养来克制自己不要回嘴,克制自己不要生气,克制自己保持珍贵的冷静。
  我要是肯用手段,把四把刀都收齐了重铸,也不是不能,毕竟我已经有了长刀,魏刀也失而复得。可是争夺不会随之停止,已经分裂的人心长不回一个。她没有那么强的本事,她不是刘邦,也不是曹操,她不能威逼利诱,也不能武力征服。爷爷或许不觉得,只有她自己觉得所托非人。
  和王庭吵起来的是王子涛——正如所有人所料——他满心的悲愤就要从胸膛上的伤口里溢出来,毫无礼貌地举起手指着王庭骂,说王庭是不是早就想和常山王媾和勾搭,是不是早就背地里干这种事?王正阻止否决了多少次依然不改,你现在找到机会了,你现在就觉得自己可以抢一抢族长的位子了?他骂王庭不忠不孝,王庭立刻吹胡子瞪眼地骂回来,骂他目无尊长,骂他寡廉鲜耻。
  她坐在那里,听着两个其实长得有点像的肩膀宽阔胸膛厚实的男人争执到底谁有资格做族长。多愚蠢的话题,因为两个人都是次子,一个执迷于自己是长辈,一个力争自己是长房,好像谁也不比谁更有资格。此刻,她抬眼看着眼前的山川,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当晚的画面:想要起来劝架的王子誉被母亲拉住,他的弟弟王子敬坐在座位上死死地攥着赵刀,似乎在学项羽于鸿门宴上的按剑而跽;王延没到,夫妇二人带着幼子被阻拦在大水汹涌的长江那头,就差这一夜,也许这就是王庭选择发难的原因;只有王子焉,桃花眼一会儿望着这个,一会儿睨着那个,偶尔与她的目光交汇,不发一语。
  她看见那张俏丽的脸的确是没有笑,除了那双眼睛。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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