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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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那天,汤玉玮在医院接她的时候,那样高兴。她问什么好事,她说,今天自己在某一家娱乐新闻为主的报社门口,遇见了旧日相识程步高。对方见了她非常高兴,她让他别张扬,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理由与钱相关,对方立即提出,既然这样,是否考虑到电影公司来工作?
  “好是好,”她说,“可你去了做什么呢?”
  汤玉玮笑说还不清楚,去了看看,但自己什么都能做,“反正我都懂!”
  “演员你也懂?”她笑道。
  “咱们演的戏还少了?”汤玉玮松开车把,把左手伸过来拉着她的手,“也就对你,一点儿掩饰都没有。”
  “真的没有?”她说,但不及汤玉玮回答,她就把汤玉玮拉近自己怀里,罔顾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架单车,“去吧,好好去。”
  去飞,去高高地飞。我会仰望着你的。
  作者有话说:
  {82}维克多·沙逊爵士(Sir Ellice Victor Sassoon, 3rd Baronet,1881年12月20日-1961年8月13日)是英籍犹太富商沙逊家族的第四代,商人及酒店经营者,塞法迪犹太人,来自富有的巴格达犹太人沙逊家族商人和银行家族。沙逊于1929年在外滩20号建造了高10层的沙逊大厦(华懋饭店,Cathay Hotel,今和平饭店),1930年3月,新沙逊洋行的新总部在上海沙逊大厦开业。
  第四十九章
  她从没有靠丁雅立这样近。丁雅立身上的香水味也从来没有这么蛊惑。在痴迷得接近失去理智的边缘,她对自己说,够了,够了,现在可以短暂休息,也许下一步就是别的天地呢?她路过这花丛多少次,一次都没停下来休息,只是观望,现在总可以走进去躺一躺了吧?像史湘云——
  丁雅立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很低,她却像受了惊一样动了动。结果丁雅立在黑暗中把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继续靠着,不用挪开。
  她用余光瞟一眼丁雅立,丁雅立还是直视着荧幕,面带微笑。
  就是从那天起,从那天起她放松了神智和残存的防备,任由自己躺着掉进河里,向下游飘荡去。
  戴笠死了,所有人的活动都积极起来,今年尤其。3月,她先是参与支援其他人领导的罢工,把“爱用国货,抵制美货”顶在头上挂在嘴上的运动。但她并不开心,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发挥主要力量,而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所以有些难过。自己之前做出的牺牲和获得的功劳现在竟然成了不能说的枷锁,甚至从现实情况上说她这样继续见不得光是最好的,污名就像污泥,别人不要它黏在身上,她却可以,甚至应该,甚至必须,活像那有助于防晒——她是水牛吗?
  她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她这一点,她需要的安慰和理解,需要有人来对她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你受的苦,也是你的功劳”,她当然也不居功自傲,也能继续牺牲,她只是需要人理解。
  但很多人都汲汲于追求胜利,没有人有时间停下来讨论这些,心火上行眼睛发红,她站在角落里。看不见的战线里看不见的人。
  她知道自己情绪不对,老是觉得自己被冷落和实际上的情况会形成负反馈负循环,但停留于知道却摆脱不了的鬼打墙,也许是因为在护城河边战斗得久了已经疲乏了。那天处理完了手上的事,把“地下坑道”都挖好了,未来一段日子里都不需要她这个工程兵了,她就到了丁雅立家去。
  走吧,去吃饭。她想自己说这话的时候一定显得了无生气,不然丁雅立不会一愣之后什么都不问,放下手里的事拿起提包就和她去锦江,从那天起,什么都不问,只要她想,就和她去吃喝玩乐。
  她在沉醉中恍惚迷惑,甚至想问丁雅立,是不是你也想出来的?没有我,你会出来吗?你是因为没有玩伴才选择我的吗?还是因为看穿了我无法言说的难过所以可怜我?还是你也——
  但一个都没问,每日只是玩耍。西洋的,中国的,传统的,现代的,四者交融的,什么都见,什么都玩。新开的小绍兴鸡粥店,郎静山归来办的画展,大新公司二楼的画厅,兰心、美琪上映的新戏,市面上实际上闹哄哄的,争论这个讨论那个的,嘴仗和真动手的什么都有,她们却什么都不关心,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尾巴了,却好像要一鼓作气过出三十年代前期的那种快乐来。
  丁雅立说,啊,这么多好玩的地方,我都没来过,在上海真是枉活了二十几年。她听了有些悚然,想起丁雅立的青春时代自己还是个小孩,君生我故生,生也晚。
  晚。
  早一步会怎么样?早一步自己还是自己吗?还未明白,就已沉迷。还未获得,就要失去。余生也晚。
  越是这样想,越是在电影院里靠丁雅立的肩头。有时候出得电影院丁雅立会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她就说自己累了,丁雅立也不怪罪。她说完这个借口就开始思考下一次的借口,总不能天天说自己累吧?又觉得丁雅立会包容自己。接着就觉得丁雅立的包容是基于对自己的可怜,是一种如母的长姐对小妹妹的爱,而不是别的,而不是她想要的。
  不行不对,太好太美,不能不可,遂反复触火。
  疼啊,外焰是最烫的,就像单相思是最苦的。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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