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3)
后山灌木丛生,深绿的枝叶上斑斑点点的血迹,镶金细纹的卫队尸身七仰八叉地四散于地,死不瞑目,脸上仍残留着不可置信的惊恐神情。
裴绰站在尸山血海之中,身后两排一字排开的影卫,衣摆猎猎吹响。
扶君山人踏出禅房,看到的便是这一幕。金光明社藏于禅房外围的护卫全死了,唯有一位手里还保持着拉开信号弹的动作,为的是通知扶君山人立刻撤退。
有危险,快退。
可扶君山人不这么想。
他猛地捉住怀晴,扼住她细长的脖颈,笃定地看向裴绰:“以身犯险,引蛇出洞,将计就计——真是好,可惜,你怎知你没有中我的计?
容悦给你们的解药,自是可以解迷香的良药,可惜掺了一味药材,便是致命的毒药。初时不显,渐成沉疴之势,至年终,便是再无回魂余地。裴绰,你死不足惜,可你有想过被你连累的静和公主么?”
听到“再无回魂余地”,裴绰身形不稳,扶住粗壮的树干,抬起狠绝的黑眸,一瞬不错地望向扶君山人:“解药何在?”
扶君山人仰头笑了,“看你像狗这般对某摇尾乞怜,某真是畅快!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乖乖地当金光明社的一条狗,不好么?小皇帝都从了,你还与金光明社争锋相对!
当昭明太子的时候,就这么不合时宜,如今换了个身份,还是这么不合时宜。若非你,大晋岂会亡国?”
空气凝滞。
就连金光明社剩余的护卫也脸色苍白,双眼圆睁。
圆净和尚拨动念珠的手指停滞了,紧闭的双眸缓缓张开。
谁能想到前朝清风朗月的昭明太子,与手段狠绝的当朝首辅是同一个人?
一个刚直不阿、至仁至善,一个世故狠辣、藏污纳垢;一个是云间月,一个是水中泥。
裴绰青丝垂肩,双眸猩红,状同修罗,一字一句道:“解药——给我!”
“呵,不给,你便要杀了我么?”扶君山人嘲讽地笑了,“从前连半只鸡都不敢杀,敢于承受帝王之怒,放走生祭玄女的童男童女,这样的昭明太子如今也变得喊打喊杀了?
既然比从前识时务了,不如一条路走到黑,臣服金光明社。千年以来,魏氏皇族就是这么做的,你为何就不可以?”
裴绰衣带上尽是鲜血,却不如眸中的那一抹红意骇人:“千百年皆如此,便是对的吗?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无辜的百姓以为,从前天下是我魏氏的,如今是容氏的。历代的皇帝以为,天下是金光明社的天下,而他们只是记载于史书上的傀儡。
可我觉得,这天下就不该有神明。天下,是天底下不论贵贱、不论善恶的芸芸众生的天下!”
“荒唐——幼稚——”
扶君山人气笑了,竟松开怀晴,手指苍天,又遥指前山的玄女神殿:“可这苍天,偏偏就有神明!只要黄金够多,玄女娘娘便能听到祈愿——无一不灵!”
裴绰轻蔑地笑道:“你也说了,只要黄金够多——哪有半点神明的样子?若真有神明,岂会漠视天下受苦的人们?”
“裴绰,你吃了这么多苦,还跟从前一般可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明本就不需要用庸人的仁义善恶来裁定。你比蝼蚁还可笑,蝼蚁尚且蝇营狗苟,你偏要与天地作对!”
扶君山人目眦欲裂,口出恶言:“也只有你这般可笑的太子,才会做出盗取二十八星宿图、放走生祭童女的事!活该亡国,活该成了丧家之犬,人人喊打!”
“如果神明是你说的这般——那不要也罢!”裴绰自嘲地笑了,“你说得对,我成了丧家之犬——若因我一人,成全天下人,虽九死犹不悔!
我要这天下,再无神明。
人人皆可是自己的神明。遇到难事也不用想着踏破玄女庙,生病也自会寻医,而非凑些微不足道的铜板,买无用的黄金叶祈愿——”
怀晴一听,心旌摇动。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