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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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里,手机里置顶的那个联系人没有一条信息发送过来,被他设置为特殊铃声的那个来电也再没响起。
  他开始惶恐,开始焦虑,她为什么一直不找他?她不是说,暂时不联系吗?他固执得认为这并不是分手诀别,不过是像当年高考之前,她为了不让自己分心而做出的疏远一样,他们各自忙碌,各自努力,心有灵犀,等熬过来这段艰难时间,他们就会和好如初,仿佛从来不曾分离。
  可是,为什么至今为止,她还不联系他?
  友人嘲笑他的天真傻气,“暂时不联系”不过是一种委婉的道别语,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连这点暗示都听不出来?非要撕破脸皮,歇斯底里,把分手闹得那么难看吗?如今时过境迁,谁还会在原地等待,如果她真的如你所说那样漂亮优秀,身边自然不乏追求者,哪里会有空窗期,你现在去联系,只会弄得彼此尴尬,毁掉你们在对方心里最后的念想。事已至此,你也该尽快走出来,去追求新生活吧。初恋从来没有天长地久,以后你会发现,年少的爱情,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什么都不是。
  一个人这样说,他不在意,一百个人这样说,他嗤之以鼻,但当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全世界都这样告诉他,没有人再能无动于衷。尤其是,律师其实是一个接触人性最黑暗面的职业,在金钱和利益面前,感情一文不值,他遇见了越来越多人,经历了越来越多事,看过越来越多的悲欢离合,聚散分离,那么多相爱的人走到穷途末路,那么多海誓山盟的男女最终成了怨侣,他也开始怀疑,世界上真的有天长地久,永不分离吗?
  他从来都不是多么自信,多么勇敢,多么一往无前不怕受伤的人,他只是一直都把自己的怯懦与脆弱伪装起来罢了。那段时间,他开始失眠,焦虑,甚至出现幻觉,总能听见手机响起的声音,整夜整夜做噩梦,梦见自己鼓起勇气去找她,可她早已挽着别人的手,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仿佛在说,我们不是早分手了吗?
  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每天每天只能依靠外物来麻痹自己,缓解痛苦,他开始频繁吃安眠药,服用镇定剂,昼夜颠倒,昏天黑地,人差点废掉,最后不得不请心理医生和药物治疗来干预。
  医生让他忘记让自己痛苦的根源。
  他说忘不掉。
  ——那就放下。
  ——也放不下。
  ——那就暂时别想了。
  ——暂时?
  ——是的,暂时,什么时候,等你能坦然接受一切的时候,再重新面对吧。
  temporarily,暂时,姑且,眼下。
  他被这个词迷惑住了。
  或许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会习惯性的逃避,屈就于眼前的苟安,那是大脑的生理保护机制,因为痛苦到了极致,会心碎而死。
  那之后,他花了很长时间戒掉了药物依赖,把自己完全沉浸在工作之中,用一个又一个的案件,一场又一场的庭审将生活全部填满,没有空闲痛苦,没有时间心碎,闷头向前,如同和什么赛跑一般。
  他心里默默想着,等一等,再等一等,等他终于功成名就,有资格重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他会回去找她。
  可这个期限又是多久呢?功成名就的标准是什么呢?没人知道。
  一不留神,就又是许多年过去。
  这一年年初,他陪一个重要客户在阿尔卑斯山滑雪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安全带脱扣,他从简易缆车上摔了下来,所幸防护措施良好,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轻微脑震荡,海马体亦或是杏仁核因此出了点小问题。去到医院检查,所有项目做了一遍,什么也没查出来,医生只是让他回家休息。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所有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是完全混乱的,过去与现在,原因与结果,顺序颠倒,混乱不堪,仿佛一脚踏进了其他高维度世界的非线性时间里,年月日,时分秒,一切计量单位统统失去了意义。他连自己身份都搞不清楚,上一刻他还记得正在香港读书,下一刻就想起自己应该赶紧准备明天的听证会,前一秒还在疑惑自己怎么从望春到了伦敦,后一秒就哭着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真像村里人说得一样,丢下他不管了。
  无论如何,他在英国,名校毕业,银圈律所,年薪百万,他实现了从几岁十几岁就憧憬的梦想,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只除了一点——
  夏夏在哪里?她不在他身边。
  他问遍了周围所有的人,朋友,同事,上司,邻居,他们对此豪不知情,他拼命拨打她过去的号码,只得到了一遍遍空号的回应,MSN、□□、邮箱......一切现代化的手段都联系不到她,他不知道她在读书,还是在工作,在北京,还是在望春,他连她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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