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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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星夜兼程赶到这里,大约是白来一趟。
  一张桌子,五个人,都兰布菜时轻声慢语地说些乌蒙食俗,杜院判捧场,无一夸赞,余下那二人异常沉默
  成景泽目不能视,吃得很慢,但并不忙乱,显然是三年的时间,早已适应。他将都兰夹到他碟子里的菜肴尽数吃下,来者不拒,但不置一词,这便是他的态度。
  都兰懂得适可而止,有些错铸成了,这辈子就不该奢望哪怕一点点谅解。她寻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都兰的离席,像是拉开了闸门,无一跑到马车上将杜院判一路颠簸也未扔下的酒坛子全都搜刮出来,三人一碗接一碗,喝了个天昏地暗。
  “您老说话不地道,”无一喝大了舌头,“他们说我跟太监似的,您也笑话我。”
  老院判摇着脑袋哼哼,“话说,你也快三十了吧,放着貌美如花的姑娘不要,耗在那皇宫里跟坐监似的,你还不如人家心无杂念的公公呢。”
  无一抹了一把鼻涕,恨声道,“你以为我乐意,还不是有人没良心。”他实在是喝到份上了,转头指着皇帝的鼻子,“姓成的,你特么地真不是个东西,就眼睁睁看着我们跟没头苍蝇似的寻你……我,我就差把京城内外所有石头缝扒开了我。若不是胡旺实在瞧着不落忍偷跑来报信儿,你打算死在人家里埋人祖坟上头,是吧?”
  杜院判凉凉地补刀,“他看不着。”
  “哦,对,瞎了。”无一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
  老爷子又倒空了一把壶底,“砰”地磕在桌面上,“不光瞎了,五脏六腑也没好哪去,现下也就是还喘着气,外头瞅着像个囫囵个儿的人,内里不剩啥好地方。”
  无一,“那这药也寻不着了,岂不是没几天活头?”
  老院判耸了耸肩,“大差不差。”
  向瑾缄默不语,但凡他二人举杯端碗,他也没落下。直至所有的酒坛子皆见了底,那俩人趴在桌上打起呼噜。
  他的酒量果然随了向家的禀赋,千杯不醉。
  终于,他抬起头,借着酒意,这些日子以来,头一回将目光不偏不倚地投在那个人身上。
  成景泽不饮酒,但也并未离席。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脊背一如既往地笔直,仿佛这辈子就未曾弯下来过。
  向瑾忽而恍惚,他面前比起一个活生生的人,或许更像一座远山,一座伫立在茫茫塞外,杳无人烟之处的苍茫高山。他屹立在云雾里,坚定而孤独,并不期待任何东升西落。可倏忽一日,意外的风吹散了云山雾罩,他第一次见到一轮明月高悬,从此思之慕之,却遥不可及,求而不得。
  不,他大抵也从未求过。
  而他自己呢,貌似一只闯入山间的猴子,上蹿下跳好一番撒欢,误以为整个山头都是自己的。可到头来,被山间溪水映出可笑的不自量力,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向瑾被自己的遐思逗得不由失笑,他起身,招来都兰留在门外侍候的两个心腹亲卫,帮他将无一与杜院判安置妥当,他也回到房间,沐浴过后,换了身衣裳。乌蒙皇宫虽不比大晟,但到底也是有些气派的。都兰又细心,房内一应器具用度,置备妥当。
  向瑾望向对面的房间,模糊的剪影镂在雕花的绫罗窗扇上。他适才酒壮怂人胆描摹的剪影,好似魔咒一般,在他眼前晃啊晃的,赶不走。成景泽浓重的眉峰,高挺的鼻梁、锋利的下颌线,眼角风霜刻画出的细纹,甚至是一片阴翳中不再有星点倒影的瞳仁……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没出息地悸动,在意,刻骨铭心。
  算了,也没什么好抵赖的,凡事但凡冠上一个最后一次的名头,便不自觉得什么都可以坦诚得看开了。
  大概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太过于根深蒂固,以至于他在年少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习惯了仰视,他认定那人铜墙铁壁,无坚不摧……直到一个并不美丽的误会,让他自以为窥到了猛兽不为人知的伤口……那种错愕与反差带来的酸涩泛滥,继而痛彻心扉,无法用语言描述。
  心疼男人天打雷劈,画本子诚不欺我。
  彼时,他太年轻了,混淆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今再回头,他仍旧不讳言,自己爱得虽盲目但热烈,只是这份情感如无根之萍,给的仓促且无理,铺天盖地无孔不入,他沉浸在自我感动的旋涡里,从未真正在意对方要什么,他甚至未曾看懂成景泽这个人。
  从这个视角扒开过往,那么理由无论是盛情难却勉为其难还是把他当做某个人的替代,最终结局约莫着大差不差,早晚要走到死胡同里。只是夹杂着战火与纷乱,纠缠在生与死之间,则显得尤为惨烈一些。
  抛去他这一桩不表,成景泽这人活了这些年,该是称得上问心无愧。
  做庆王的儿子,为其攻城拔寨,横扫千军。一旦察觉其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企图,毫不犹豫地站到荣国公府一边,不惜身背后世骂名,谋逆逼宫。
  可他抢来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回头望,竟空无一人,那种一脚踏空的虚无与荒凉,向瑾感同身受过。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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