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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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哼?难得你主动请教,洗耳恭听。”程喻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
  晏子洲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像是在斟酌措辞。他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刻意放平、仿佛在讨论一个无关紧要案例的语气开口,“我有个朋友……”
  程喻挑眉,嘴角勾起一丝了然又玩味的弧度,却没打断他。
  “他……遇到个人。”晏子洲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那个人,心里好像藏着很多事,很重的事。明明……有些东西,他感觉得到,但对方就是死咬着,一个字都不肯说。”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李晋阳阴沉的脸和那双盛满痛苦的眼睛,“像蚌壳一样,撬都撬不开。”
  程喻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牛排,刀叉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哦?什么‘东西’感觉得到?”他语气轻松,眼神却锐利地捕捉着晏子洲脸上细微的表情。
  晏子洲避开他的目光,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
  “就是,一些行为。比如,藏了很多年对方用过的东西,照片啊,旧物啊。”他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只是在转述一个朋友的故事,“明明在意得要死,可当被问到为什么藏,或者……稍微靠近一点,他就立刻缩回去,像受了惊的刺猬,浑身上下都写着别碰我。”晏子洲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你说,这种人……这种‘哑巴’,该怎么让他开口?”
  程喻放下刀叉,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他看着晏子洲,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子洲。”他直接点破了那个“朋友”,语气变得严肃了些,“首先,你得明白,这种人他不是‘哑巴’。”
  晏子洲抬眸看他。
  “他是不敢说。”程喻的声音很清晰,带着律师特有的逻辑感,“而且,他不敢说的原因,往往不是害羞或者别扭。能让人把话憋到这种地步,甚至宁愿承受巨大痛苦也绝不开口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认定说出来的后果会比现在痛苦一万倍,比如会彻底摧毁某些他无法承受失去的东西;要么……”
  程喻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他守着的是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说出来可能会颠覆一切、甚至带来毁灭性后果的秘密。这个秘密本身,或者知晓这个秘密的后果,让他恐惧到了骨子里。”
  “可是……”晏子洲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的困惑,“如果……如果只是……喜欢呢?”他艰难地吐出“喜欢”这个词,仿佛它重逾千斤。
  他抬起眼,看向程喻,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一种近乎天真的迷茫,“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藏着掖着,守着那些旧东西……这难道不是更痛苦吗?”
  他无法理解,李晋阳那样一个人,冷静自持,能力卓绝,连商场上的刀光剑影都能面不改色地应对,怎么会因为一份感情,就恐惧到那种地步?
  程喻看着晏子洲眼底那份纯粹的困惑和不解,轻轻叹了口气。他太了解晏子洲了,骄傲、直接,爱恨都写在明处。晏子洲的世界里,感情或许有波折,但从未有过如此沉重的枷锁。
  “子洲,”程喻的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旁观者的清醒,“你问的是喜欢为什么不能说。但问题在于,你确定……你‘朋友’遇到的这个人,仅仅是因为‘喜欢’而痛苦和恐惧吗?”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或者说,你确定他仅仅是在‘喜欢’吗?”
  晏子洲被问得一愣。
  程喻拿起酒杯,没有喝,只是看着杯壁上滑落的水珠,仿佛在整理思路。
  “我对李晋阳接触不多,仅限于几次你们都在场的聚会。”他缓缓开口,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这个人,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他话极少,存在感却很强。不是那种张扬的强,而是一种……深水静流,却又带着无形壁垒的强。”
  他放下酒杯,看向晏子洲,眼神变得格外认真,“他不是情感淡漠,子洲。他是隐忍。那种隐忍,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成了他性格的底色。”
  “他像一口古井,你看不见底,也探不出深浅,只能感觉到里面是冰冷的、沉重的、不知道沉积了多少年的东西。他习惯性地把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想法,都死死摁在心底最深处,然后用一层厚厚的冰封起来。这种性格的人,不是不会喜欢,而是……”
  程喻微微皱眉,似乎在寻找最贴切的词,“嗯……而是他们的喜欢,本身就带着一种孤绝的。”
  “对他们来说,表达感情不是分享喜悦,更像是在撕开自己的伤口,暴露最脆弱的软肋。更何况……”他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之前的分析,“如果这份‘喜欢’,还混杂着我刚才说的那两种可能:恐惧失去,或者恐惧那个秘密带来的后果,那么,开口对他来说,就等同于走向刑场。”
  晏子洲承认程喻的逻辑无懈可击,承认李晋阳背负的东西可能远超他的想象。但他是晏子洲,在他的世界里,爱就是爱,喜欢就是喜欢,真挚的情感不该被永远囚禁在黑暗里,无论是出于保护还是恐惧。
  他不能因为害怕水下有冰山,就永远不敢靠近那片海。李晋阳需要光,需要温度,而他晏子洲,恰好有。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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