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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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旁边的闻于野不动声色,实则心虚地关掉了手机。
  不过他关当然不管用,蒋艳辉毫不客气地劈手抢过卞舍春的手机:“你把人支出去就是为了给你决胜千里之外的?”
  卞舍春本来不慌,出千出得理直气壮,嬉皮笑脸道:“那不然?”
  话音未落,他却突然顿住了,因为蒋艳辉扫过他的屏幕,挑了下眉,转过头用口型无声质问:“‘考察期’?”
  卞舍春不自觉往旁边飞快瞥了一眼,又用眼神告诉蒋艳辉:回头讲。
  蒋艳辉笑了笑,把手机还给他,又骂道:“你也得踢出去。”
  话虽如此,俩人一桌能开的纸牌游戏还是涉及到了他们的知识盲区,于是没来得及收的牌被摊在桌上,谁也没管,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闲天,从牌桌挪到沙发,挪到落地窗旁的壁炉,几个人坐得并不近,仅仅是不费力就能听清彼此讲话的距离。
  寒潮不知道在几时几分已然降临,飓风裹着雪碴席卷过原野,凛冽而暴戾,把天地都抹成一片粗劣的白,极端的混乱,看上去却极端的寂静。
  他们关紧了门窗,趁着睡意未浓,还在聊着,毕竟这样才更容易忽视那种错觉——仿佛此间从未有生命存在,他们自己也不过是一片粗劣的白。
  时针过了零点,尽管是东拉西扯的乱谈,也聊得深了一些。文学、梦想、爱,影影绰绰地在三言两语里掠过,像流沙里一瞬即逝的金砾。话题的主角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到卞舍春身上。
  蒋艳辉随口问他:“你最近在写什么?”
  “校园悬疑,”一支中性笔在卞舍春手上转得飞快,他叹了口气,“刚开始写。”
  “我记得你高中就写过悬疑推理,”蒋艳辉惯例刻薄他,“能不能走出舒适区啊?”
  卞舍春冷笑一声,摇了摇手指:“并非舒适。”
  他自嘲得咬牙切齿,一桌子都笑了。
  路之苹托着脑袋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写的?”
  “小学吧,”卞舍春眼珠子溜了一圈也没回忆出个具体的时间,微微笑着摇头,“就,瞎写。”
  “能坚持这么多年,好厉害。”
  “也放弃过。”他笑了笑,但没有多说。
  所谓“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时刻,其实人往往是一无所觉的。真正有所察觉的,是那个齿轮开始卡壳的时候。
  在意大利颠沛流离的那几年,他见过了太多的雕塑,听过了太多的音乐,看过了太多的戏剧,文艺复兴的幽灵徘徊在佛罗伦萨的每一条街道上,闪烁着人类顶峰的艺术之光,他时刻仰望着这些,却又时刻挣扎在生活的泥沼中,孤立无援,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租到适合的房子,墙壁上挂着无数美得像有灵魂的油画,他只是赞叹了一下,便想到,这装潢真难打扫。
  他瞒着家里人转专业到了戏剧文学,求学路上不可谓不妙趣横生,也不可谓不心力交瘁。
  就是在远离故土,“追求梦想”的这段时日里,他以为自己幡然醒悟了。他这二十来年里,虽说不成不就,但自诩潇洒随和看得开,唯独执迷不悟的,竟然都只是些虚幻的东西。
  多看几部戏,多读几本书,笔尖键盘落下了洋洋洒洒动辄万字的风云际变,他的生活还是一团乱麻。
  于是他决定“踏实”了,抛下了佛罗伦萨的美丽和苛待,便一并抛下了他的执迷不悟。
  但是太无聊了。
  太无聊了。生活,上班,一堆蝇营狗苟的破事儿,太无聊了。他还是得写点什么,他必须得写点什么,以逃避荒芜的现实。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天生骨头比别人轻,踩不到地上。
  他带着他快要干涸的才华,凭着一腔横冲直撞又漫无目的的创作欲,抛下了他好不容易攒到身上的重量,飞到了这里。
  这里。他看向窗外,雪山像天神之剑,险拔地从黑沉沉的海上直冲九霄,就在他眼前。离他那么近,却又好像离他那么远。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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