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1 / 2)
任之明白了他的意思,额上渐渐见了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桓廊和他说两句话的功夫,袁增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踱了过来。在他身后,还站着王勤和陈缙,袁煦兄弟,以及另外两位台阁的重臣。执金吾卫中尉崔挺一身金甲,带着刀侯在殿中,而一层罗帐以内,跪在陛下床前的,就是平阳王和尚且年幼的三皇子。
长子娶亲,陛下这两日的心情一直都很好,旧疾发得全无预兆。也就是一个多时辰以前,突然开始胸口绞痛,痛得来势汹汹。任之刚要去叫太医,陛下就拉住了他,脸色煞白地报出了几个重臣的名字,让他速速派人,去把他们召进宫。
这些都是大雍的肱股之臣,里面有四个,是陛下早就在心里盘算定了的辅政大臣。如果不是陛下自己觉得这次胸痛得不对了,不会突然把他们都召进宫的。
平阳王跟大将军是同时到的,三皇子当时早已被抱到了陛下病榻前。太医令虽然已经给陛下施了针,推了穴,但这次真的不一样,陛下还是面如金纸,冷汗直下。他其实还没有像桓廊说的那样“不省人事”,只是完全说不出话。这期间,他一直焦躁地转过脸往外看,任之知道,他在等长公主。
他明明第一个派人去公主府的,为什么所有人都到了,长公主还没到?
任之强自定住心神,没跟桓廊硬来,软着又说了一句:“长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妹妹,若陛下今日当真……长公主也得在,令君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态度坚决,桓廊就也不跟他笑了:“你胡说什么?胆敢咒诅君上!”
任之咬了咬牙,明知他是在强词夺理,也只能退了一步:“奴婢不敢。”
桓廊不肯相让,又逼了一步,只道:“前朝事不远,内贵人可当心着点儿!”
任之牙关紧得下颌绷出一道线,又终究什么都没说。前梁出过宦官乱政之祸,自东渡之后,便一绝此风。像他这样贴身服侍天子的,撑死了也就是被人面上尊一句“内贵人”,绝无可能掌握半点实权。
前梁时候,朝臣极为忌惮,甚至有宦官给天子殉葬的规矩,还是到了萧氏一朝,才因“不仁”而废去。但历代的宦官,只要主子一死,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尚书令和大将军在这里,要捏死他,真是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任之低着头,并不言语。袁綦似是也想过来问问怎么回事,但是被兄长拉住了手臂。桓廊居高临下地瞪了任之一会儿,还是袁增扯了他一把,让他快进去:“陛下好像醒了!”
桓廊马上不再理会任之,转身进了内殿。任之还停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突然坠下了一行
眼泪。
他伺候了陛下三十年,陛下一走,他横竖都是要死的。那也不能看着陛下这么孤零零的,连个亲人都没有就上路。
任之朝殿中侍立的小黄门使了个眼色。那还是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像尊摆设似的杵在殿中,谁都没有在意他。他感觉到了任之递过来的眼神,先是有一瞬间的慌乱,然后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任之马上横下一条心,突然往外闯。桓廊这才反应过来,喝了一声:“还不拦住他!崔中尉!”
崔挺皱了皱眉,他直属陛下,不受尚书令的命,更何况是去拦陛下贴身的内贵人。但是桓廊这么一叫,袁增也帮了句腔,旁人虽不明所以,也都跟着叫起来。崔挺还在犹豫,任之已经快冲到阶下了。那么多人七嘴八舌地叫着“崔中尉”,崔挺只好先抬了抬手,示意守在阶下的两个执金吾卫把人扣住。任之几乎没有反抗,就这么被摁着,垂着头,又被押了回来。
桓廊怒气冲冲地要骂:“你这……!”
崔挺往前一拦,只道:“令君,一会儿再说吧。”
他往内殿里使了个眼色,桓廊会意,一甩袖子,重新进去了。崔挺还是守在外殿,皱着眉头,看了看任之,然后让执金吾卫先放开了任之。
“内贵人,”崔挺十分客气,“得罪了。事态非常,还请内贵人不要随意走动。”
任之冷笑了一声,眼睛却往旁边瞟了瞟,方才还站着人的角落已经空了。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一句话都没说。崔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唇边那抹笑,不安地抚了抚自己的剑柄,最终决定不再理会他,也跟了进去。
萧盈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好像有千斤的重担压在他的胸口,他无法呼吸,只觉得胸腔随时要被压得炸开了。连带着肩膀、背部,甚至下半张脸都跟着痛,每一次呼吸都是酷刑。
卞弘刚才在他舌下硬塞了一颗药丸,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气味浓烈,让他想吐。但也许真的有用吧,他终于挣扎着说出了几个字,现在所有人都围到了他床前,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萧盈喘了两口气,艰难地睁开眼睛,想从一片一片的重影里辨别清楚每个人。冷汗太多,眉毛已经拦不住,落进眼睛里,灼痛他的视线。他只能听声音辨别出来桓廊,于是他一把抓住了桓廊的手腕。
“臣在!”桓廊半跪下来,“陛下,你说,臣听着!”
“你……”萧盈顿了顿,又抬起右手,去抓袁增,“大将军……”
袁增也跪下:“臣在!”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