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疯骨 第86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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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君,你看这支如何?女儿十三岁生辰那年,齐王进贡的,她一见就喜欢得紧,总说这荷花雕得灵透,夏日里常簪着玩呢。”她将簪子轻轻放在叠好的宫装上。
  又拿起旁边一支赤金累丝衔珠的金凤步摇,那金凤口中垂下的长长珠串,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辉,流光溢彩。
  “这支嘛,女儿总嫌太艳了些,压不住。可我这当娘的瞧着,她戴上不知多好看!哎,这孩子,本就生得一副好模样,戴什么都好……”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里满是宠溺与期待:“女儿在外面受了那么长日子的苦,回来可得好好养养。汴州的宫人毕竟还是没有长安的手艺好,这针脚……先穿这件儿吧,等回了长安,再让尚服局给她多做些新的。”
  她正说着,忽然听到沉稳的脚步声停在身后。
  “郎君,”谢皇后依旧低头整理着衣物,声音里带着未褪的欢欣,“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改日女儿回来,是先穿这件妃色的好,还是这件月白的好?月白雅致,可妃色也衬她气色……”
  她举起那两件衣衫,笑着回头,却见皇帝就站在暖榻边,神情异常沉默,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些为女儿精心准备的衣物首饰上,嘴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皇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慌乱。
  她放下衣衫,声音里带了些许不安:“郎君?你怎么不说话啊?”她敏锐地察觉到丈夫身上笼罩着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皇帝看着她眼中纯粹的期盼和喜悦,喉头像被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死死堵住。
  他想说话,想说“都好,女儿穿什么都好看”,想说“婉娘辛苦了”,可那些话在舌尖滚了又滚,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一个无法庇护子民的皇帝、无法守护女儿的父亲、无法让妻子安心的丈夫。
  谢皇后见他不答,反而脸色愈发难看,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般迅速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到底怎么了?郎君,你说话啊……是不是……是不是使臣车队还没信回来?怎的去了这么长日子?”
  “是冬日路不好走耽搁了吗?可这都开春了啊,雪该化了啊……不会……不会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吧?王隽呢?王隽没有给朝廷上疏吗?他……”
  一连串焦灼的追问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在皇帝紧绷的神经上。
  “婉娘!”皇帝终于再也无法承受,猛地打断她,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压抑。他抬起头,眼眶通红,看向妻子的目光充满了无措和痛苦,“我……我和你说件事儿……我……我……”
  看着丈夫这副从未有过的、近乎哀求又绝望的神情,谢皇后只觉得心口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都停滞了。
  她死死盯着皇帝的眼睛,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羽毛,带着最后一丝侥幸的挣扎:“到底……怎么了?”
  皇帝撇过头,不敢再看妻子瞬间苍白的脸,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残酷的事实从喉咙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女儿……回不来了。”
  死寂。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连窗外春鸟的鸣叫都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谢皇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像一尊骤然失去所有生气的玉雕。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没听懂,又仿佛听得太懂了,以至于灵魂都被那话语抽离。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短短一瞬,又仿佛漫长如一个世纪。
  “你……说什么?”她喃喃地问,声音空洞得不似人声,只有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榻上那件妃色的宫装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皇帝心如刀绞,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重复那剜心的话语:“柔贞……她是公主,她应该承担起她承担的责任。”
  “责任……”谢皇后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从茫然到空洞,再到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皇帝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痛苦。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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