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3)
“你这狗官是恼羞成怒了!”这王大有素日在市井厮混,倒与几个纨绔子弟学了几句文绉绉的骂人话,此时混杂着那些粗鄙不堪的腌臜话一股脑地冒了出来,“表面当着父母官,背地里却净干些蛇蝎心肠的勾当!你这……”
正骂到酣畅淋漓处,声音却戛然而止,原是堂下役吏闻声而动,三两步抢上前去,反剪了王大有双臂,以布团塞了嘴。
郭成礼慢慢舒出一口气,悄悄抬眼去瞧崔述,解释道:“崔相,此人是我县有名的泼皮无赖、县狱常客,惯常扰乱公堂,故下官才……”
崔述略掀了掀眼皮,淡道:“不同之人自有不同审法,郭知县自审便是,不必问我意见。”
话音刚落,堂下一直站着的书生忽然出声:“崔相?你便是那参知政事?”
崔述将手中案卷放下,直视于他:“正是。有何指教?”
那书生忽地面红耳赤,嘴唇翕合了几次,猛一闭眼才道:“原是如此衣冠禽兽!好个清田减赋,倒令百姓苦日子越过越苦,民不聊生,崔相是要眼睁睁看着百姓鬻儿卖女犹不足完税吗?!”
郭成礼吓得浑身冷汗,正要令人制止,崔述忽然问了一句:“这便是你挑唆百姓闹事的原因?”
那书生昂首而立,目露坚毅之色:“我虽不才,但忝列县学监生,食朝廷廪米,蒙圣朝教化,见绥宁百姓田赋日重而生计难以维系,安能无所作为?”
“来人,把这口吐狂言的肖小之辈……”
郭成礼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崔述站起身来,看向堂下的书生,问道:“所以此次聚众倡乱,你在其间做了什么?”
“不过写了篇文章,好教四野百姓都知道,倘若饥肠辘辘朝不保夕,就该拾起石头棍棒抗争,而不能任由亲人饿死跟前。”
“方朴!反了天了你!”郭成礼拍案而起,“将这狂悖书生给本官拿下!”
左右衙役迅扑上前,扭住方朴双臂,作势在他膝弯狠踹一脚,方朴吃痛跪地,却仍梗着脖子,双目赤红地瞪着堂上二人。
恼他无知得罪朝中高官,郭成礼喝道:“将这狂生重杖二十!”
“且慢。”崔述抬手阻止,“既是生员,可曾报予学政黜革?”
郭成礼禀道:“已上报学政,暂未得批复。”
“既未革除功名,便不得用刑。”崔述道,“先收监罢,今日到此为止。”
郭成礼如释重负,忙命衙役将这两个胆大包天之人押了下去,又赔笑道:“崔相恕罪,这俩狂徒出言不逊实是因为坐狱日久,心生不忿,并非是冲着您本人,还请您勿要放在心上,恕他两个无知愚莽之罪。”
崔述将伸手要来书吏方才所录证供,随意摘取两段略读了一读:“如此侮辱之言,郭知县忍得,如何认为我亦能忍得?”
郭成礼大骇,慌忙请罪:“崔相恕罪,此二人的确行事乖张,为世所不容,下官即遣人前往狱中给些教训。”
见他不语,又说:“也不必担心那监生尚未革功名,会招致非议。学政批复不日将到,无非是后补公文,并不算得违律。再者,狱中自有些手段,管保叫他投告无门。”
崔述歪头看过来,饶有兴味地问道:“不知有些什么手段?”
郭成礼讪讪而笑:“崔相历官刑部,想来应当略知一二。”
“自然。”崔述边点头边往内院走,并未透露半分可办可不办之意。
郭成礼深谙此事不可明言,若出差池也只能下面人担着,而绝非上官授意的道理,自也不再提及此事。
只是招待上倒比先前略殷勤了几分:“下官已差人为崔相备好房间,请崔相回房稍事休息,稍晚新添的仆役便来,下官晚些再遣人备晚膳。”
“我带了仆从,不必破费添置。”
既有心腹随行,不愿用县衙的仆役也是人之常情,郭成礼应道:“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