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3)
崔述平视着香案上徐徐升起的青烟,平静道:“若能遂愿,便只区区数载光阴,亦足矣。”
崔允望胸中猝然凝结起一股躁郁之气,逆流其上,在喉腔间噎了一下,腥甜之气竟慢慢自唇齿间溢散开来。
他竟是存了死志来为此事。
不复年轻时清明的双瞳里滚溢出两行泪来,崔允望拄着手杖,无力地慢慢蹲下身来:“凡家族衰亡,皆自人丁凋零始。长子早亡,长女远嫁,又至你……崔家绵延数百年,传到我这里,竟走上了这样骨肉离散的下坡路。”
一滴浊泪滚落下来,浸湿了崔述肩头。
“你二哥会乘我的车驾,是因为他劝我早去清丈田庄,尽早将田契交于户部。”
崔述蓦然抬眼,侧头看向崔允望,然而后者却只是垂着头,并不愿与他对视。
“先帝能保下杜攸同,一来,是因为杜攸同那时更为刚硬不知转圜,一开始便招致了最为猛烈的反扑,早早落败。虽致先帝毕生不敢再用他,更终其一生也不敢再提新政二字,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二来,则是因为先帝寿长,权势渐稳,方能在六年之后,念及昔日师生情谊,授他太傅,保他阖族荣华。”
“若真论起来,我年迈眼花,识人已不明,但依我观之,圣上似比先帝心思更沉,你这马前卒,往后如何,恐不好论。”
崔述没有出言,不曾争辩,亦不曾宽慰。
由来君心难测,姑妄言之,并无甚意义,也不能令这个历三朝沉浮的老臣信服。
“既劝不动你,你今日得势,崔家无法沾你荣光,来日你若落败,崔家乃至整个崔氏亦不能再受你牵连。”
案上的香燃尽,“嚓”一声折断,香灰颓然坠了下来。
崔述也终于听到了他来时路上便已有所预料的话:“今日,我以族长之名,将你削籍除名,并报于有司,你便自此除籍出族,与崔氏义绝,不得再入崔家一步,更不许私祭祖先。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珍重罢。”
崔述起身燃香,对先祖行三跪九叩之礼,而后对崔允望叩首拜别:“谢二老多年教养之恩。儿子不孝,此世不得奉养高堂,愧怍难安。惟愿椿萱并茂,儿孙绕膝,晨昏皆宁。”
待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那道颀长的身形消逝在了门后。
崔允望这才扶着沉重的手杖,慢慢伏跪下去,痛哭出声:“教养不力,为我一人之过,列位先祖若有怪罪,还请降于我一人之身。愿诸君在天之灵,佑述安一路长吉,逢险化夷,遇难成祥。”
第63章
◎愿为娘娘马前卒。◎
崔允望动作迅速,当日便移文京兆府,翌日一得批复,当即将文书送至吏部备案。
如此大事,吏部各主事纷纷搁下手头的事,聚在一处将那文书看了又看,议论了一番。不多时,消息便生了双翼,四散传开。
传至景和宫时,章容正在听祝淮禀事。
明日便是七夕,宫中有仪程安排,中宫将于吉时在乞巧楼设宴,列瓜果酒馔,与外命妇同祀牛女二星,对月穿针,既联络宗亲,更以倡教化。
命妇名单由尚宫局会同尚仪局参酌,初步商定后呈中宫过目,章容正自思虑间,司檀将这一消息递了进来。
章容半晌没有应声。
待司檀退后两步,章容的目光复又落回这名册上。
祝淮问道:“可是哪里不妥?请娘娘示下。”
章容命添上崔蕴真,薛向得圣上看重,其妻虽暂无诰命,但薛向请封的奏本已上,诰封不过待流程走完后早晚的事,对于章容的这一安排,祝淮惭愧道:“是臣疏忽,还是娘娘考虑得周到。”
章容再阅了一遍名单,这回却是亲自执笔添上了蒋萱。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