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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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间里,池无年仗着自己还躺在病床上不依不饶:
  “宁知微,我再提醒你一次,我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不代表我没有底线,更不代表你可以把你现在应该做到的义务抛之脑后。自从你签下出售澜石合同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有决定自己生活的权力了。这点道理还不懂吗?你现在是属于我的。”
  吐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几乎是把那几个字缓缓咬碎了、在齿尖磋磨半晌之后才吐出来。
  不得不承认,这番话虽然听起来颇有那么点传统霸道总裁邪魅狂狷的说一不二,但宁知微没法否认的确是这个道理。
  只是刚刚发生了那件导致眼前这个人大概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都只能躺在病床上的意外,现在他实在没办法抛开他潜意识举动是保护自己的事实,去把原来那满腔心灰意冷发泄到对方身上。
  他已经不知道该拿池无年这个人怎么办才好了。既然这样,那就干脆顺从自己的心吧。
  他叹了口气,用很平静的目光跟他对视,算是这几个月里第一次不带任何正面或者负面情绪面对池无年。他只是在很普通地叙事:
  “池无年,我不想多说废话,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他说,“你现在,还觉得那么恨我吗?”
  他看见池无年隐藏在洁白被单下的身体停滞了片刻。那个永远保持冷漠的男人此刻嘴唇绷紧,成了一条没有血色的直线,隐约透露出他此刻的防备和紧张。
  “什么意思?”他轻声问。
  “我没想到十年时间,你竟然变化这么大。”宁知微沉默很久,反复斟酌、咀嚼着自己的用语,从其中品味出了一丝酸中带涩的味道。
  “没想到……你变得喜欢伪装自己,自我欺骗,喜欢刻意去扩大负面的情绪,自暴自弃,宁愿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我了解的你不是这样的。”在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沉默中,宁知微很慢地叙述。“但是,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分开的这十年里,我并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包括苦难和摧折。所以我现在无权去评判你的选择了什么,我无法干涉,只能接受,无论我是不是愿意。”
  “两个月之前,我曾经以为自己彻底对你失望,所以那时候我很累,累到什么话都不想说。但我想,但后来,我发现你的身上逐渐露出了被我熟悉的那个、以前的影子。你知道我不喜欢定闹钟,也总不能按时吃饭,所以吩咐阿姨每隔二十分钟就把做出来的饭菜重新热一下,要么就干脆直接做新的。你每周都去一次我妈妈的病房,亲自跟吴医生沟通,甚至专门以公司名义构建了给医院的仪器捐赠项目。”
  他说的很慢,同时也在观察着池无年的反应,发现自己每说出一句话,对方脸颊上肌肉的弧度就更加紧张一分。但他还是想继续说,因为无论如何,这一切对方都没有反驳。
  “那个监控,一开始我以为你确实因为要折磨我而做到了这种地步。”宁知微深吸一口气,“但上个星期,我从你的书房里翻出一本科普读物,看见上面介绍家用电子监控系统的详细分类和操作指南,踩着凳子,查看电路,几经验证,这才发现最起码是在最近这几周里,那个监控从来就没有打开运行过。”
  “所以,池无年,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声音很低,但掷地有声似的,竟然让池无年感到自己被压在被子底下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几乎要把胸口的病号服撕破。
  他感到有些东西正在随着这第一个重逢以来两人之间没有威胁和抗拒的时刻而渐渐复苏,从已经干涸的裂口里探出枝条,带着新生的脆弱,破除那些自以为是的固执和怨恨,重新洗涤他原以为已经冰封凝滞的血肉。
  这感觉很痛,但它们与这十年间他喝醉之后独自躲在书房的角落里,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一张记载着宁知微结婚消息报纸时的剧痛不同。它们并不让他感到自己现在仿佛置身极夜,而是带着熟悉的温度,融化,蒸腾,开花结果。
  后背上几个小时之前打的麻药效果似乎已经开始消退了,被撕裂的伤口又开始隐隐约约酥麻着痛。
  池无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累,好像恨了这么久,到最后也没能回答那些无尽长夜里自己反复追问自己的结果。
  又或者,其实那个追寻已久的答案,在昨天他感受到危险降临时不假思索把宁知微护在身下的动作中,就已经得到不容辩驳的回应了。
  他没有回答宁知微的问题,但后者看见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原本彰显着抗拒的嘴角已经被有些疲惫地放松下来,形成了原本自然的弧度。
  这个无声的答案让同样时刻备受着煎熬的宁知微也同样如释重负。他看了池无年很久很久,然后轻轻开口。
  “至于你已经结婚了的那一条,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在骗我。如果是,那当然很好,因为那代表着没有人在这件事中真正受到伤害,除了自作自受的罪魁祸首,我们两个。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原谅你,更不知道你会不会原谅我,但好在天高路远,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给彼此,就算终其一生都无法从对方带来的阴影里走出来,那也无所谓了——那算得上什么?”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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