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陂春水 第80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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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齐腃活着的时候, 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记得你姓朱,是我朱恪的女儿”。
  齐腃病逝后,这句话就变成了“你是齐腃的女儿”。
  他对母亲的恨, 强烈到要报复到自己身上。
  朱晏亭望着展开在自己面前的书信, 写在他的宽敞布袍上, 笔墨行若将飞,字字仓促,句句惊惶。
  她很小的时候见过朱恪写字,他总是慢吞吞的铺开竹简,墨要在砚台里转一个数,一笔一画,方方正正。对她说:“为人如写字, 要不急不缓,不卑不亢。”
  那时候她还小, 只专心致志把那些墨涂在他的桌上, 没有听出他那句“不卑不亢”声音的微颤,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恨意,在母亲面前隐忍。
  此刻这些布袍上仓皇求生的字,让记忆里那张父亲的脸越发模糊不清了。
  她终于明白, 父亲早就死在了与母亲的生活里, 死在忍耐求全的那些年, 现在活下来的不过是个只知道趋利避害的软骨头怪物。
  他早就该死了。
  朱晏亭视线从衣上的字缓缓抬起,深深吸一口气。
  鸾刀听见她的声音,冰冷得像是掷到地上的尖刀:“徐氏常常求孤,想再见平阳侯一面……你令她执鸩酒以往,若她肯饶恕朱恪,孤也就饶他一命,要杀要留,悉决于她。”
  鸾刀对这出人意料的安排感到心惊动魄,讷讷抬起头,见皇后眼眸睁着定定望着前方,眼睫似凝住了一样,眼中空无一物,似铁塑冰雕。
  她却神魂皆飞,不敢再说一个字,匆匆应诺下去。
  ……
  朱令月在临盆前被安排到了长安城郊一座隐秘的院落里,周遭有人看守。
  李弈每月命人送些钱粮来,她只留粮食,钱没有收。
  只在旁索得一亩地,自种些桑蔬。
  去岁太子诞生一个月后,朱令月早产生下一子,唤做“楼苍”,没有冠以任何姓。
  ……
  朱令月到平阳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黯了,家家户户亮起了灯。
  她端着一壶酒迈过一道门,远远的看见朱恪坐在窗下等待的侧影,怔怔站了许久,才端着酒走了进去。
  朱恪看到她的瞬间,浑身颤抖了一下:“阿月?”
  朱令月鼻头和眼圈还是红的,灯下,面上鞭痕显得愈发狰狞,她低垂着眼帘,将酒壶放在桌上。
  “拜见君侯。”
  朱恪见他,如看见了救星一样,几乎从座上蹦了起来:“阿月?你是来救我的吗?快,快去向皇后求情,你姐姐要杀我。”
  朱令月见他一心一意关注自己的处境,竟然丝毫没看出来自己身上的斑斑鞭痕、粗衣布袍,慢慢仰起头,感到咸腥的泪水顺着眼睛倒灌,灌入喉中去。
  “爹爹。”她轻轻的唤:“你不是说,我不是你的女儿吗?……我不是叫徐令月吗?”
  朱恪怔了一下:“阿月?你怪我?”
  朱令月嘴唇剧烈颤抖,嘴角绽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我不该怪你吗?阿爹?”
  “是你姐姐,用你的身世做文章,把我抓入诏狱,我如果不那么说,我就犯了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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