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云门寺后庭修建在山顶处,厢房的窗外是万丈悬崖,远处山林绿浪随风翻动,仿佛绿色巨海,隋秋风在风中感到一阵眩晕。她于昨夜暴雨降落前赶到,夜色深沉,寺前朱红鎏金巨门紧闭,敲了半天门才有一位老僧人提着灯慢吞吞地来开门,将她引入后院禅房暂住。
那大约已是亥时五刻,云门寺中除供奉油灯之外,一路灯烛均已熄灭,老僧人手中灯笼如鬼火幽暗,她刚刚摸黑走进后庭中,差点撞上一个人,不过黑灯瞎火她并未曾看清那人的模样。那人大约是被隋秋风壮实的身体撞到疼痛难忍,低低闷哼一声,也不曾说声抱歉,只管自己往前走。
一番梳洗后,隋秋风穿好便袍,打算去前院大殿中为阿耶烧香还愿后就启程下山。刚出门就见一灰衣僧袍僧人步履匆匆地赶来:“请问施主可是大理寺捕快隋施主?”
“正是。”隋秋风并不讶异对方知道自己是谁,昨夜入寺借宿时早已登记了姓名与出处。
“隋施主,云门寺主持阳雁大师有请。”年轻的僧人双手合十请道。
阳雁大师与在册和挂单和尚一共六十九名都住在中庭最后那处三层高的阁楼中。他独居在一间陋室,室中不过也只有草垫床榻,铺陈粗棉被褥,一张样式古朴的茶几和四张蒲团。茶几上放着一只粗陶茶炉与两只粗陶茶杯。此刻他气度不凡地坐在其中一张蒲团上,高鼻细眼,脸瘦的像被磨利的刀锋。阳雁大师已七十高寿,被云门山中浓密的绿荫庇护多年,因此肤色比常人更为苍白,太阳穴上青色血管微露,皮肤薄如蝉翼。
隋秋风朝他行过一礼,相互简短问候之后,大师才将话转入正题:“今早听闻有大理寺捕快借宿我寺,刚巧昨夜我云门寺发生凶案,岭南道节度使夫人在寺中禅房被害。因此老僧特意请小娘子留在此处帮助协查破案。”
“昨晚寺中死了人?”隋秋风惊道,转言又好生解释道:“云门寺有凶案,那应该是潮州的管辖范围,由潮阳县衙派人来侦破此案最合适不过。小女隶属长安大理寺,只是一名捕快,不便干预本地县令办案。”
“原来隋施主还不知道,昨夜狂风大作,唯一连接云门山峰的那处索桥已被风吹断。就在此时,云门寺已成为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就算此刻立即修桥,至少也需数十日才能复通外界。”
“我昨夜经过索桥时见过那桥是以铁索连接所建,又如何能在一夜之间被风吹毁?”隋秋风惊奇道。
“隋施主恐怕是第一次从内陆来潮州。潮阳临海,夏季时常有剧烈的飓风从海面过境,所到之处千年古树都会连根拔起。昨夜飓风又是近年来最为凶猛的一次,因此摧毁一座索桥也并不稀奇。我今早已放出信鸽,将云门寺中一切情况告知山下潮阳县令,他们收到信后自会派人上山救援。但昨夜的凶案可拖不得,可怜宁施主的尸首此刻还泡在浴盆之中,由她的婢女和一名寺院僧人守在门外保护现场。”
“若云门寺中再无其他官府之人,那恐怕我只好前去一试。”隋秋风思忖道:“我曾数次见过左少卿亲自查办疑案,却未必有破案的本事。还请阳雁大师切勿对此有过高期望。”
“隋施主尽管放手去查。”阳雁大师颔首道:“是否能水落石出,一切自有因果。”
“这可如何是好?”面色青白的青虚声音颤栗,是他第一个发现宁水仙的尸首,此刻这位清隽的僧人形似惊魂不定地站在门外,挪不动脚步。站在他身边的是扯住他衣袖瑟瑟发抖的婢女朱伶。
听到远处来的脚步声,他将目光投向庭院的月洞门处——隐约见到一名身材健壮的女子,身着青色绵绸缺胯短袍,下身黑色灯笼裤,裹黑头巾,做英俊男装打扮,手握长剑走过来。她浓眉,高额,用一双大眼揣测又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在她的眼里,青虚自己似乎也成为这场悲剧的一个部分。
“我乃大理寺捕快隋秋风。”她好奇地打量着朱伶与青虚:“阳雁大师告诉我他派两人在此看守现场,应就是你二人。”
“在里面。”青虚小声地说:“死者是岭南道节度使正妻,宁家小女宁水仙。她昨晚被人杀害了。”
“你如何知道她是被杀害的?”隋秋风好奇问道。
“我见过她尸首,肩膀上有两处青黑手印,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
“昨夜,这院中可还住过其他人?”
“这些日子,右院都只有宁施主和朱施主两人居住,平时也不曾有他人会来这里。左院倒是住了不少香客。”青虚看了隋秋风一眼:“隋施主昨晚也应住在那边。不过左右两院相隔不远,不过区区数百丈,只要昨晚住在云门寺中的人都有嫌疑。”
“你昨夜可有听到过任何异常的声音?”隋秋风转头看向那怯生生的婢女。
“回娘子话,的确听到过,有一声瓷器摔破的声响,还有一些水声。女婢去敲门,夫人却很生气,叫我不要烦她。”
“哦?在听到瓷器摔碎之后,你夫人还对你说过了话?”
“是的,不过夫人嗓音稍微与平日有些不同,听上去,更为尖细。她说是自己不小心呛了水。奴婢回房后就再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了。”
隋秋风低头试图回忆起昨夜在后庭中撞上的那个人,当时她随着聋耳老僧向右院行去,那人从左院出来?
是个香客。
她望向青虚,问道:“云门寺所有僧侣可是都住在后庭中院?”
“云门寺寺规森严,除了值夜的师兄师伯们,其余人在晚课结束后均要回禅房,不得在寺院中四处闲逛游走。”青虚回道。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