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3)
心理问题从来没有标准答案,饶是专业如乔蒂,也说不清这算不算他自己打开了困住心的笼子。
太多感情与执念,本就是个体难以逾越的山海。药物或许能强制平复情绪的浪涌,但更多的时候,药效渐散之后,终究要靠大脑与身体一寸寸挣出来。
之后回家的话,把有关她的东西收起来吧。斟酌了许久,乔蒂终究没说扔掉二字。
东西该在哪里就在哪里,陆痕钦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死物而已,生病的是我,不是物品。
我是担心你治疗后情绪还不稳定,睹物思人,容易反复。
那如果连她留下的东西都需要被处理,他转过头,目光清冷地看向乔蒂,是不是连我也应该被处理掉?
简单,方便,一劳永逸。
他声音依旧很轻,却像一把薄刃:我只要不再产生妄想,就算是病愈。难道还要我不再想她、不再难过,才算是你们定义的正常人吗?
乔蒂心头一紧,连忙抬手示意
他稍安:那你现在还能看见夏听婵吗?
这个问题让他骤然沉默下去。陆痕钦垂下眼帘,过了很久很久,才极轻地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再也没有了。
这说明药物是起效的。
也许只是我太贪心了,他却说,我在生病的时候把她的影子透支了,用完了,所以从此以后,连念想都被耗尽了。
陆痕钦在医院里度过了整整九个月的封闭治疗。他的症状变化细微得几乎难以捕捉,并非因为疗效不显著,而是他从被强制送进来的那一天起,就未曾有过旁人预想中的激烈崩溃或挣扎。整个治疗过程,于他而言,仿佛只是一场漫长而平静的休憩。
无论是否用药,都很少见他情绪有大的起伏。填写自杀倾向量化表时,他不再像最开始接受心理治疗时那样给出完美无缺的答案,也不再刻意呈现好转的轨迹,而是呈现出一种真实而曲折的波动,分数时而回落,时而攀升,最终稳定在低风险区间,反而更符合他复杂的病情。
在心理问诊中,他从第一天起就未曾回避夏听婵这个名字。尽管提起时眼底总掩不住一层薄薄的悲伤,他却始终愿意与人谈论有关她的任何片段。
她的生、她的死、他们之间琐碎的往事他从不应激,只是平静地叙述,仿佛在抚摸旧照片上模糊的轮廓。
他就这样淡淡的,像一卷褪了色的旧胶片,无声地播完了九个月。
医院偶尔会组织文娱活动。陆痕钦不算合群,但每次放映电影,他总会独自坐在最后一排安静地看完。
有一次放的是一部结局be的爱情片,散场后其他人都离开了,只有他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医生走近催促,却见他微微仰头靠在椅背上,目光空茫地落在远处,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某个不复存在的时间。
医生问: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
陆痕钦侧过脸,面容依旧平静,声音却像秋日湖面,凉而沉,他说:人要接受自己不被爱。
停顿片刻,他又低声说下去:但那也没什么。爱本来就不是靠努力就能做到的。
不爱也是。
他极淡地笑了一下,像自嘲,又像释然:我没有办法。
他看起来太平静了,太清醒了,理智得几乎不像一个曾深陷妄想与执念的人。
这似乎正是治疗最终追求的目标:不是遗忘,而是与无法更改的过去达成和解。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