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3)
若非知晓他看不见,又是生就一副纤细心思,别扭性子,这个模样,倒真像是那些林下高致、风骨渊雅的旷达隐士。
青归玉心里犯了突突,大半夜不睡,坐在这风口里,是嫌自己命太长,想再染一场风寒,好名正言顺地赖上她不成?
她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想看看这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可她才刚走到他身后几步,那人便微微侧过了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青姑娘,”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清澈,“睡不着么?”
“你都没睡,我怎么睡得着?”青归玉隔了他三尺远,望一望那口枯井,“你呢?在这里悟道,还是在等月亮掉下来?”
沈镌声似乎被她这话说得怔了怔,随即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冷寂的夜居然显得温暖。
“青姑娘知道的,我容易做梦。”他轻声说,倒像是真的在解释,
“梦里头总是不太平,”他仰起头,似乎在看那轮孤零零的月亮,又似乎只是在对着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醒着,反倒清净些。”
青归玉不置可否。多思多虑,故而多梦,这人的梦里,怕不是千军万马在厮杀,万千心计在博弈,能太平么?
忽然心里一动,终于拽出了话头,“做什么梦?梦见被仇家追杀,血流成河?还是梦见天机阁的账本出了错,赔得底儿掉?”
沈镌声闻言,竟真的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摇荡碎裂的清冰。他摇了摇头,散落的发丝和金线便在肩头拂动。
“那你呢,青姑娘?”他停了笑,忽然转过头,显出很是担心的样子,“你睡得安稳么?有没有做梦?”
“还行。”青归玉含糊地应了一声,在长凳的另一头坐下,与他隔着三尺的距离,“做了什么,也忘了。”
她不想与他多谈。尤其是这种月白风清,容易让人说些胡话的夜里。
“那便好。”他轻声说,似乎真的为此感到开心。
承蒙关心,她懒得再与他兜圈子,也先行将疑问问了出口,“你眼睛如何了?今日瞧着,似乎能视物了?”
“嗯,”他应了一声,那双空茫的眼睛,却依旧执拗地朝着她的方向,“能见些光影,模糊得很。”
此后便也不再追问,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只有夜风吹过草丛的窸窣声。
这般静谧,反而让青归玉觉得比白日里那些唇枪舌剑还要难熬。她仍旧疑惑,那眼睛的冰翳似乎也不曾下去多少,于是侧过头,打量他。
月光毫无遮拦,绝不挑剔地洒落在他身上,将他那张脸,勾陈出玉石般的清冷光泽。寝衣单薄,领口微敞,能看见精致的锁骨在月色下陷出小片阴影。眼睛因失了神采,只得多点纯粹,好似蒙尘的琉璃,掬起一壶沉冰。
饶是她久经锻炼,日日对着这张脸,此刻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人……委实是生得过分了些。
“青姑娘,”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沈镌声忽然又开了口,直直命中她这虚了的靶心。
“我瞧不见,你此时……有看着我么?”
青归玉差点打了个
结巴,像做贼被人当场抓获,赶快就要移开视线。
可他下一句话,却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瞧着……还好看么?”
这哪里是问好不好看,分明是在问,他这张脸,还够不够她消气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