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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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恰好从车帘缝隙挤进去,斜斜落在他的鬓角,将那抹霜色染得泛金,可脸的大半仍浸在昏沉里。
  眼窝陷在阴影中,鼻梁的轮廓被光切出一道冷硬的线,下颌线绷得很直,嘴角却似有若无地勾着,像噙着半分笑意,又像藏着片化不开的冰。
  是吴道子。
  他竟会在太子的马车上。
  光线明明灭灭地晃,他的脸也跟着明明灭灭——方才被阴影遮着的眼。
  此刻恰好迎上那缕残光,瞳仁是深褐色的,静得像口老井,望过来时,没有惊讶,甚至没有波澜,仿佛早知道她会看见。
  许连城的指尖开始发抖。
  前世先皇驾崩后,正是这张脸,带着朝臣跪在太极殿外,一字一句劝进。
  将许连城推上那个她从未想过的位置;也是这张脸,在她登基后骤然销声匿迹,像水滴融入大海,再无踪迹。
  她原以为今生不会再见到他,更没想过,他会藏在自己亲哥哥的马车里。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后半句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吴道子却先开了口,声音和记忆里一样沉缓,带着点老派的温厚,仿佛只是寻常见了熟人:“长公主殿下。”
  他微微欠了欠身,动作得体,眼神却在扫过她时,轻轻顿了顿,像在掂量什么。
  许修颜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打圆场:“哦,你说吴先生?是孤寻他来议事的,吴先生学识渊博,孤近来在看些前朝的典籍,总有些地方要请教他。”
  “议事?”许连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目光仍没从吴道子脸上移开:“请教典籍,需要殿下亲自将人请在东宫马车上?”
  她的话里带了刺,许修颜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会这般直白。
  车厢里的吴道子却没动怒,反而抬手抚了抚胡须,阴影落在他眼底,更显得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长公主说笑了,老夫不过是个闲人,蒙太子殿下垂青,才敢登车回话,怎当得‘请’字?”
  风又起了,吹得车帘簌簌作响,将那缕仅存的残光也卷了去。
  车厢里重新落满阴影,吴道子的脸隐在暗处,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像一块浸了冰的石头,沉沉地压在许连城心上。
  许连城指尖掐着裙角,指甲几乎要嵌进布纹里。
  她望着许修颜,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哥,皇宫禁地,外臣无故出入总不妥,吴先生既是布衣,若真有典籍要论,不如改日去我名下的‘听竹楼’,那里清净,也免得旁人看了说闲话。”
  这话绕了个弯,既没指摘吴道子,又点出了“外臣”与“皇宫”的忌讳。
  许修颜却只当她是小姑娘心性,怕外人沾了东宫的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丫头,又瞎操心,吴夫子是孤请来的先生,论些学问罢了,哪来那么多闲话?快回去吧,晚了宫里该惦记了。”
  他说着便要放下车帘,语气里带了点哄孩子的无奈,和往常她闹着要糖葫芦时没两样。
  许连城望着他眼里的坦然,心里那点急火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慢慢沉了下去。
  她知道劝不动了——许修颜自小性子温厚,不常疑人,吴道子要糊弄他,太容易了。
  “罢了。”她松开手,后退半步,站在车旁没再说话,只将目光转向车厢深处。
  就在这时,车帘尚未落严的缝隙里,吴道子恰好抬了眼。
  天色又暗了些,最后一点夕阳的金辉贴在车檐上,车厢里已是沉沉的阴影。
  他的脸一半浸在暗里,一半被那点余光扫过,眉骨的阴影投在眼下,看不清具体的神色,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有些出奇。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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