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2)
李碧华赶紧起来,将装饰镜收进抽屉。
顾城第一次过来时,便提出过,室内不要放镜子之类的镜面物品。这代表他从内心深处、潜意识里,对自己的状态相当反感和不满。
她以为他不会再来,毕竟顾城的问题还没严重到影响正常生活,更不涉及吃药,更无任何神经症状以及器质性病变。唯一需要的仅仅只是心理疏导。而这种疏导的必要性,往往随着主体环境和心情的变化,变得不再需要。
往浅了说,顾城最大的问题是对人的信任问题。一路在商界和科研行业摸爬滚打,各路机关算尽差点令他一蹶不振。好在天性坚韧,机智眼界过人,凭借远远异于常人的心智能力获得今天的成就。然而任何站在巅峰的角色都会经历冰与火之歌,这并非特例。往往这种人手上资源叵测,也格外对旁人猜忌不信任,也并未特例。正是因为这种不信任,顾城无法将内心种种负面活动告知任何人。他与心理医生的关系,最多也就是一个倾诉者与倾听者的关系。医生因为有行业准则以及高昂的违约金去束缚,对他不会造成威胁。
意外的是,一年前最后几次会面,他们谈话的对象凝聚在一个女人身上。
谈论到对方,顾城明显呼吸急促起来,瞳孔锐利聚焦。
那时李碧华道:“与其在暗处收集她的资料,不断猜测,不如再接触试试。也许会对你有好处。”
顾城立时捏紧了把手,额头上不断出汗:“不....我一辈子的败绩,全因她开始。”
李碧华愕然,或许....这个叫罗西的女人才是所有问题症结所在。
谈到罗西的第二次,顾城兴致勃勃地出现在诊疗室,他说他已经盘算好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这个计划太过繁琐且令人惊骇。即使李碧华经手种种案例见多识广,实在也是无法理解,不过简单地追求女人,男人各方面资本足够且远超其他人,真的需要如此曲折的手腕去获得女人欢心?这样说吧,顾城哪怕不做任何事,只要手捧一束玫瑰抵达李碧芳跟前,她愿意立刻跟他结婚。
之后她才明白,他要的不简单,他要的是一个万无一失。人性本身,并不存在万无一失。
顾城笑,眼睛茫茫地望向窗外:“你不了解她。我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她可以说断就断。她从没找我求证过任何事。单方面地,就把我们的世界给抛之脑后。”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也许有.....是有。为了让她脱离养母极端打压,为了让她回归自己真正的家庭,我耍了个手段,特意去接近那个女人的亲生,然后恰当地将多年前换子的内幕暴露出来。然后她就跟罗家人走了。”
他道:“她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我想明白了,她跟我一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谁对她有用,她就靠近谁。谁伤害过她,即使是为了帮她,她也不会再原谅。”
李碧华劝:“如果真是这样,也许你应该放开她。也放过你自己。初恋纵然难忘,然而生活总会往前进。”
越是怀疑论者越是需要一个赤诚简单的伴侣,这样能够更好地补足心理上的缺失和不安定。然就顾城所说,那位初恋是一位颇有心机的野心家。
顾城还是不愿意放手。他说他原本打算放手,只要再没遇上。可冥冥中又遇见,心里有口黑洞,总是填不满。
“那种空虚的感觉,总在半夜撕咬。”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脱七情六欲,无论多成功,都有情感需求。正是因为太成功,对情感的标准就愈发严苛。
长久的沉默后,李碧华率先打破的宁静:“你的计划还顺利吗?”
真问到点子上,顾城已经点上第三根香烟:“不好说,就客观来讲,还算顺利,也许她已经重新爱上我。”
“那.....”
“还不够。我想把她绑起来,金屋藏娇也行,不让她见任何人,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每天只要对着我笑,我可以做饭、做卫生、提供所有经济支持,她想要什么生活都可以。我们可以生孩子,最好多要几个。但孩子是其次的,她眼里只能有我。”
这当然是一种夸张的表述。陈述者以及倾听者都知道不现实。
而现实的操作是,顾城道:“她在原公司不受重视,不过一颗开荒棋子,我可以激化这个矛盾。让她被踢出局。然后我会为她专门成立一个公司,足够她在那里发光发热....接着,将我的资产全权跟她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有她的心结,我也会帮她解决,当然,这也不会是一个愉快的过程。”
顾城充满希望的望向医生:“即使十年后,二十年后,她看穿了我的卑鄙无耻,我的阴暗,我的扭曲,我的不完美,就为了那些普通人遥望不可及的财产,她也不会再离开我,对吧?”
李碧华默默地噎下一口唾沫,真像在听一场盛大周折过于别扭的童话。也很想说一句大可不必,女人的心扉并没他想象那般无情。但很显然这位访客不会认同。十几年被困在初恋的败局中,绝对不肯接受二次失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