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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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过了情绪最激烈的那个时间。
  她刚从他怀里消失的时候,他只觉得山崩地裂也不过如此,巨大的荒谬感将他笼罩,他觉得她一定是在跟他说笑,是因为怕被他责怪,才躲起来不肯见他。
  他想说他不会怪她的,她虽然举止很冒犯,但他并不生气,更不会因此惩罚她,她大可不必如此。她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她是他亲自从其他人手里夺过来的徒弟,他能拿她怎么办呢?
  可所有人都在不停地提醒他,她是死了,不是藏起来了,她死得很彻底,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世界上最恶毒的结局也不过如此。
  他的衣上还留有她的血迹,一大片,早已凝固干涸,连带着那部分布料都变得硬挺起来,可他始终不曾动手清理过。
  他待在她的屋子里,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还保持着她离开前的状态,仿佛主人依旧长居于此。她曾经一个人独自住在山野中,并没有什么被教导训诫过的习惯,所以东西也是放得乱七八糟,被子也不叠,衣箱也不整理,饰物有的收在妆箧里,有的放在台面上。
  他攥着她留下的那半根麻布发带,不愿松手。曾经他看着这半根发带,终于下定决心去追她回来,可如今……如今她还会回来吗?
  这几日里再也没有人在身边打扰他,他终于有时间,又或者说,终于不得不想起那些他原本不想去回忆的回忆。
  他反反复复地想着她临别前说的那些话,反反复复地想着她留在自己唇上的痕迹。
  别人以为他唇上的血迹是他受不住打击而吐的血,绝不会想到,是她胆大包天,蒙住了他的眼,留给他最后的心意。
  他从未想过,她对他竟然是这种心思。
  但他也从未想过,当她对他做下这有悖伦常的事情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怎可如此”,而是“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就像是晨曦终于破开了夜雾,春水终于凿透了冰层,那些曾经困扰他的、在他心头一掠而过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为何在去西岐的路上,她会不惜伤害自己,放血替他疗伤;又为何会自作主张,看准他的尺寸,替他买好一整套新的衣装;为何她听说他被花狐貂吃了,会不顾安危地跑到敌营去找他;为何清虚师叔会说,她跟着自己去青峰山的路上,并不快乐;为何夜袭第二日后,她曾想多次想找他私下说话……
  原来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喜欢他而已。
  他们初次相遇时,她牙尖嘴利,上来就打,可后来在他身边待久了,竟也和普通女子没什么差别,甚至还有些乖巧温婉,不是因为她转了性子,只是她喜欢他,所以甘愿讨好而已。
  而哮天犬的鼻子也没有出问题,在不该闻到小九的地方,它闻到的,的确是小九的味道。
  他的幻觉也不是幻觉,他不是看见所有女人都会生出乱心,只有看见她才会。
  不是因为他对她生出了歹心,而是因为,那一夜,原本就是她。
  妖女确有其人,是五夷山上与他抢夺披风的人,是那一夜再次出手伤了哮天犬的人,更是故意设下阵法围困他的人,却唯独不是与他缠绵了一夜的人。
  只是那时他神志不清,记忆混乱,感官混乱,所以才会想当然地把二者混为一谈,连身体都认出来了的人,他的头脑却没有认出来。
  但,他也并非无辜。
  从哪吒到玉鼎真人,那么多人都说她拜师动机不纯,他都予以否认。难道他当真没有过半丝怀疑,相信她拜他为师,只是为了一个无稽*的预言吗?他否认的究竟是她的动机,还是“明知她的动机,却还是要收她为徒”呢?
  他将自己立于制高点之上,所有质疑他与她关系的,都会统统被他评判为“玩笑”或者“肤浅”,他维护的究竟一段简单的师徒关系,还是想把他们的关系维护成简单的模样呢?
  他会牵她的手,摸她的额头,任由她睡在自己的怀里,许多女师父女弟子都未必会有的亲密举动,他们却有。
  而他却还在说着,问心无愧。
  可有谁真的认真追问过他的心吗?他又当真无愧吗?
  玉鼎真人说她的年纪都能嫁人生子了,他那时想的是什么呢?想的究竟是“以她天赋应当修炼大道,怎可耽于世俗情爱”,还是“她怎可离开自己,去嫁人生子”呢?
  他无法回答。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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