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3)
“别怕。”
裴彧疏冷的声音蒙上了春夜雨中的水汽,
明蕴之松开了手,将臂膀缩紧,身子微微蜷起。
她没有哭,也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慌乱。在马车上独自待着的时光里,她只是觉得很疲累般歪在此处,脑中纷纷扰扰想了许多东西,最终化作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想。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骨架,只剩一座空壳停留此地。
起初,她还想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会不会是被人诬陷,甚至是刻意设计。
但等她回过神来,心中其实已有定数。若非有了确凿的证据,裴彧此人这般脾性,不会轻易袒露于她面前。
外祖父曾说过,明家与柏家先祖都是老臣,跟随着先帝打天下,只是他早早认清帝王无情,及时抽身避世,留得半生安闲。
从前或许没意识到,但如今知晓颇多之后,再算算年月,似乎就是在裴庄两家对娄家出手之时,外祖父就已经看清了帝王之心。
他曾劝过明蕴之的祖父及时功成身退,明家祖父亦是刚强的性子,若非他爱饮酒好美色早早地去了,只怕还要再争上一争。
明蕴之对自己的父兄虽不亲,但也明白他们的性子。当年她年幼,太子选妃,其实是可以不去参选的,是父亲执意送她去,连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没能拦住。
那时除了她年幼无知,知晓些京中弯弯绕绕的人谁都没想过裴彧会活着回来,她很有可能空有一个未来太子妃的名头,然后在太子战死之后,再无殊荣。
尽管如此,明父还是让她去了。只赌那万分之一的概率,赌裴彧活着回来,她会当上未来的太子妃。
从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和父亲之间的疏离无形之中又加重了些许,他从未在吃穿上亏待过她,诗书字画更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可他待她,并无父亲待子女的怜爱之情。
至于兄长,明存之幼年曾带她玩耍过,也曾少年直爽地嘲笑她傻里傻气,她有讨厌过这个兄长,也有忍不住跟在他身后缠着他玩耍的日子。
毕竟是血亲。
她们的血液里,流着相同的血。现下这般情境,如何叫她不伤心。
她更清楚,父亲这些年在益州越发张扬,迟早会有被朝廷降罪的一日,只是不想会是私造兵器,意图谋反的罪名。特别是裴彧那日告诉他平宣帝的主张之后,她就知晓了明家或许隐有大难,还赶忙去信,得知了兄长离开益州的消息。
……途径扬州,经过永安渠运往青州。
扬州,扬州,原来兄长离开益州,是因为这档子事!
她无力地叹出一口长长的气。男人的大掌顺着她的臂膀朝上,轻轻捋着她的发丝。
昨日没带侍女上山,醒来她独自梳妆,只简单挽了个发髻,又经历一日的奔波,早已散乱。此刻长发交缠,被男人以指代梳,为她轻轻顺着。
他好似很喜欢把玩她的头发,从前在榻上,即便什么也不做,他也常捻起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不知是因着什么。
“殿下。”
她抬手,将裴彧手中的长发顺回自己的掌心。只这样唤了他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嗓音干涩,毫无底气。
裴彧少见地未曾回应她,只将她按在怀中,低低嗅着她发间的花香。
过了许久,马车行得愈发平稳,好似已进城之时,才听裴彧开口。
“蕴娘。”
他缓声唤她:“我是太子,但更是你夫君。可能明白?”
无论明家如何,世人如何,都不会改变这一点。他和她拜堂成亲,与她同榻而眠、执手相伴,她若有过,他来担着便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