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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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认为这是脏活,可现在看来,以染证无染,特别妥帖,特别符合罗爱曜的需求。他可以依旧做他的佛子,反正已是天下无敌;但也可以涅槃之后再转度回来,以菩萨相或明王相示人,或干脆找到自己的办法,密佛回世。还是涅槃了好,不然虽是天下无敌,可天外有天,始终不与佛同级,很难行方便。话又说回来,“脏活”、“麻烦”、“浪费时间”……像罗爱曜这样的存在,它的时间太多了,多到不浪费就显得空虚。有人做知识生产者,就有人做知识运用者,还有像罗爱曜这样的存在,既生产经文,又实践经文。
  让施霜景仗剑杀他是铤而走险,因为文殊剑是真可杀佛。文殊的剑未有真正刺上佛祖,佛祖辩法阻退了文殊的剑,二佛合演一出苦肉计,教五百菩萨对自己曾犯下的罪愆释然。因此,这是一把徒有威力却从未出锋的剑。
  罗爱曜不与文殊辩。若此剑一定要出,那不如让罗爱曜做第一个试法的佛子。若一切是幻,是起念又转念,是破执,那为何那五百菩萨要怕剑落己身?佛陀亦要怕剑落己身?
  施霜景在青狮悲吼中消化着罗爱曜的传信。他想,他这辈子都搞不懂佛的弯弯绕了,说是慈悲,实际生杀。
  要杀了莲胞。怎么杀?将剑刺进去?施霜景又将眼睛凑近,看莲瓣之间的狭窄空间。罗爱曜在空间的另一端,手上金刚弓化为金灰,刚才施霜景所见罗爱曜受伤,而那烧伤渐渐泛起了金铜颜色,像金箔一片片贴在罗爱曜身上。罗爱曜向缝隙处走来,施霜景下意识后退,可他抱着莲胞……要怎么做呢?啊,龛上有莲座,刚才是不小心将它摘了下来,应该放回去。
  施霜景爬上台面,将莲胞放回原处,再次窥看缝隙。罗爱曜已上高台,在一阵短暂的黑暗遮蔽之后,视线清空,施霜景再也无法通过缝隙找见罗爱曜,视线越过那道窄缝,只见云雾缭绕的中庭,仿佛于天宫,雾气渐渐重了。恍惚间,施霜景看见云雾中隐约浮现罗爱曜那巨型的宝石琉璃洞窟法相,众宝石琉璃都悲戚地泛出冷光,如此遥远,如此不定,仿佛用尽一切力气让内心的所有激荡都安静下来,七彩的琉璃不再有光,原来那宝石琉璃法相消寂下来是这样一尊悲悯的残佛。佛门有那么多圆滑自在的佛,却只有这样一尊内心生满荆棘、自行运转而无所依的佛,行自己的道,于未知与隔绝中小心翼翼走下人间。
  罗爱曜收起台上满受束缚的密宗像,换上自己肉身,铜雨为他铸金,此为即身成佛。然而即身成佛亦是一个死字。只是想保留肉身行于世,与相爱的人相守,怎么会这么难呢?罗爱曜只能寄希望于施霜景。即便他用七支箭传递了自己的讯息,可一切都只是猜测。罗爱曜不能保证施霜景按他所说的去做,就可以通过文殊的试炼;罗爱曜更不能预测施霜景究竟会不会按他所说的去做,因为施霜景这人就是这样,罗爱曜信自己还不如信施霜景。佛子有自己的执,佛子不能渡自己的执。
  施霜景只剩伤心,不解为何世道一定要逼一个普通人以剑刺佛,更要逼一对爱人相互搏杀。他举目四望,柱上一只青狮哀叫似哭,文殊试炼他们,竟然还搭上自己一只坐骑,真身如此躲躲藏藏。好荒谬。自施霜景与罗爱曜打交道以来,其他所有佛都只是存在于口中、壁画中、想象中,叫人根本无法信服。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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