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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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见山摇头,匀出只手绕后扶他的腿根。陈诩知道他什么意思:“我踩着呢,没屈着腿,就是米袋抵在那你小腿疼不?”
  周见山又摇头,从后视镜看他一眼,笑了下。
  陈诩就又说:“其实是我怕你疼,那个米袋子的尖角我看了,快要比鞋盒子还要硬。你别那么能吃苦,疼了累了告诉别人不行,未必懂你。但告诉我指定行,如果手语有学历,现在我也能算是个手语大学毕业生,你说什么我都能懂了。”
  哑巴嘿嘿笑。车从昏暗的半居民区驶出了,拐到街上。耳边开始出现喇叭与人声,好像重新回到了人世间。
  周见山的世界实在很难不枯燥,表达开心与喜悦只有露出笑。生涩笑,弯眼笑。
  勾嘴角笑,咧牙笑,无声嘿嘿笑。
  表达难过与悲伤只有偶尔红了的眼圈,盛着一汪月光般泉水不轻易掉下的泪。
  表达愤怒是挥出去的拳头,咬紧的牙关,下压的嘴角。
  不表达疲惫。
  除了这些他无法再给予对方什么反馈,甚至无法亲口说出一句爱。
  相伴数年,或许直到人生尽头,爱人也无从知晓他的喉咙能发出什么样的音色,叫自己名字时会用什么样的腔调。
  没有什么人能忍受得住这份孤寂,这是一种极其枯燥无聊且容易厌倦的探究。正如没有什么人愿意去注视他,揣摩他的想法,不会有耐心长久地从这些细微的重复举动中倾听他的“声音”。
  陈诩会。
  对陈诩来说,这不是件可以被称为“忍受”的事,就像吃饭喝水那样,好像是件基于原始欲望的本能自然而然开始的事。
  “但咱们还算年轻,有使不完的力气,累了睡一觉就好了,二十斤的米单手提起来都不带喘的。”陈诩趴在那片背上,周围时不时有目光聚集过来,他闭上眼睛,没有放开揽在对方腰上的手。
  “或许是你影响了我,这真的是件特别神奇的事,你知道我以前活成什么样么?以前我一天能抽掉两包烟,总觉得人生没什么盼头,我很早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不会结婚,更不会有子女。周围朋友慢慢成家立业,开店的,教书的,都挺好的。”想了想他说,“只有我。”
  水果清香的洗衣液味热腾腾地挠着鼻尖,那片背回应似的动了动,陈诩用脸颊蹭蹭,不一会把鼻子抵上去,也蹭。
  “只有我。其实挺孤独的,刘一舟他们怕我钻牛角尖,经常找我出去吃饭,喝酒,我也去喝,每天浑浑噩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没有理想没有目标,甚至从学校出来后,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样子,一想到要再这样一个样子地活到七八十岁,真是感觉头都大了。没意思,你知道吧。”
  他重复,“没意思。然后我在出租屋里干了不该干的事。”
  车身一滞,周见山捏刹车。
  轮胎在地面发出哧行声。
  陈诩没抬头:“骑你的。”
  半分钟后,电动车重新向前行驶。
  他才慢慢继续说,像是说一件别人的事,语气淡淡的:“丽姐发现的,从那之后她歇了好一段时间没敢再出远门,我最怕这样,本来别人的生活好好的,到我这就和被绊一脚似的要为了我改变进程,没必要呀,不值得。”
  “所以我后来决定从那里搬走了。”
  他俩的饭馆店面远远地看见个影子了。
  车再次停下来。
  周见山回头看他,表情严肃。
  “干嘛,”陈诩没敢看那双眼睛,“再后来你不就来了么,走呀,回去吧,我饿了。”
  大概是哪个字触到了哑巴的敏感词,拧了把油门。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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