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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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一雪一楞,不久前还很结实、活跃的庄盈盈竟然瘦得认不出来了,只有两只大眼睛闪着痛苦的光芒,不禁一阵心酸,流下了眼泪。
  金尚恩拿了一个小案桌放在床上,又试了试茶杯里的水温,端过来让盈盈刷牙漱口,伊连刷牙齿的力气也没有了。
  你就稍微喝一口,润润喉咙。金尚恩轻声说。
  物什吃不进啊?钱妙花关切地问,盈盈摇摇头。
  张一雪坐在床边,心里一阵刺痛,劝慰道:侬要好起来啊,阿拉等侬,等大会串额辰光,再一道同台表演,好伐?
  庄盈盈长叹一声:唉!还要再演,看来难了!我肚皮里肋膜的水已抽掉五磅半了!人都爬不起来。
  张一雪自家心里厢难过,仍带着微笑鼓励道:会好起来的,主要是心情要放轻松,不要钻牛角尖,脑子太吃力,消耗太结棍。侬就是为人家考虑得多,为自己考虑得少!
  是呀,想那么复杂做啥?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有喫喫,有喝喝,侬才廿一岁呀,日脚还长!
  倷坐一歇,我去看看炉子上药烧好了伐。金尚恩晓得盈盈要跟小姊妹讲几句,就轻轻带上房门出去了。
  你自杀过吗?外头传说你吃过来沙尔!真额假额?钱妙花悄悄问。
  庄盈盈气愤地讲:没有这回事体,为啥要死?我才不肯死呢!我要死还不容易?活下去才艰难。可是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能活下去的人吗?
  呸呸呸,说吉利话!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如果我死的话,也是给气死的!盈盈又想到伤心处,偏偏有人要毁我清誉!
  那些小报记者就是不积口德!良心都给狗喫脱了!
  肯定是有人暗中畀伊拉钞票呀!张一雪冷静分析。
  畀钞票就好瞎写八写颠倒黑白啊?钱妙花气不打一处来。
  盈盈靠在床上,两眼茫然地看牢窗外,声音有气无力、断断续续:我好怨啊!一怨不该生在这样的家里;二怨不该学戏;三怨阿拉好姐妹为啥不在一道我有何错?我现在像一只小船,漂在海上,看不见大陆,好像离陆地越来越远
  张一雪和钱妙花听了这番话,忍不住哭了起来。
  金尚恩听到哭声,忙过来轻声劝说:倷今朝是来看病人的,不要哭。倷一哭,伊也摒不牢。伊哪能还哭得动!眼泪水已经流光了。金尚恩立在门口,自家眼里却也含着泪水,中朗厢留下来喫点再走吧,阿姨已经烧好了。盈盈等一歇,我帮侬拿进来。
  三个人被劝开,张一雪和钱妙花来到楼下饭厅,但是伊拉喫了几口,就喫勿下去。
  金尚恩把饭菜端上小桌板,喂盈盈喫:好好叫听医生话,配合治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明年阿拉再组个剧团,好伐?
  临别时,张一雪坐在床边,右手环过盈盈的肩胛,将伊抱着,两人的头紧紧靠在一起:下趟再来看侬,好伐?希望明年开春额辰光,看到侬逐渐逐渐好起来。
  安心养病!保重!保重!钱妙花紧紧握住盈盈的手。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次分别,竟成为永诀。姊妹们就像在海上的一个个孤岛,任凭海浪翻涌,再也没办法见面。
  第66章 ☆、岁月忽已晚
  夏威夷群岛上的狂轰滥炸,逼迫美国宣战,孤岛时代一夜终结。
  清晨,土黄色军装的日本兵,列队经过苏州河各桥,分路开进公共租界。市面大致平静,部分建筑已插上太阳旗。落款为上海方面大日本陆海军最高指挥官的中文布告到处张贴,称日军进驻租界是为确保租界治安。
  租界中区与苏州河桥北的交通已完全中断。英法两租界之间的交通亦然。几天之后,交通管制逐步放开。苏州河上的山西路桥、自来水桥仍在封锁中;其他如天后宫桥、新垃圾桥等,则在桥上架设铁丝网和道闸,闸门旁边日本哨兵持枪把守,对经过的行人择疑施行检查;惟外国人行走,则另行指定由乍浦路桥,凭新近所发通行证进出。
  鑫泰营造厂也像两友电台一样,找了个外国人挂名董事,摇身一变,成为外资企业。这两天,金尚恩忙着汇总每天进出租界的营造厂的员工和外包施工队工人的个人信息,报给警务处,开通行证。
  公司里盛传,接下来日本人要用储备券代替法币了,要按户口登记购买粮食,还要收购大量物资。与其被他们低价收购,还不如卖掉。市面上的打折商品就是这么来的。老百姓买什么侪要排队,物什紧张,抢到啥算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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