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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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年长,又久居上位,言辞表面和气,实则傲慢,将对方视作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后辈。
  时闻不卑不亢,薄薄一片背,习惯性挺得很直。
  “假如过去的错误无足轻重,那么与之相对的将来,也就毫无意义。”她语气轻而定,没有任何虚张声势的成分,“我不知别人怎样,我自己始终这样认为。”
  “苦头既已吃过了,往后再多或少,其实没什么不同。我来,是想给沈总提供另一个可行的建议。至于怎么选、怎么做,相信您会好好考虑,做出准确的判断。利与弊、风险与得益都已摊开说清了,再往下车轱辘话也没有意义。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言罢,时闻起身,礼貌颔首,径自转身离场。
  这场谈话结束得比想象中要晚。她错过了回新闻社的时间点,索性不回了。
  从内部办公区到一楼公共展区,乘手扶梯下来,她微微放着空,心不在焉地思忖着什么。
  因着沈歌一番话,过往避之不及的记忆如潮水回溯。汩汩涌上来,久久退不下来。
  日光将她思及之人一步步推入视野。
  人迹寥寥的偌大展馆里,霍决一身酷黑,背对一幅巨型星空油画,站在一个1:1等比例复刻人体标本面前。
  ——《命运布光的手》。
  这是本次先锋艺术群展之中,最具分量与噱头的作品。
  时闻今日提前赴约,在进馆时顺手接过一本导览手册翻了翻。在提及这个作品的解析页,简单叙写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
  雕塑家顾薏早年痛失所爱。
  其男友死于一场海上事故。作为一名医生,他生前曾自愿签署协议,将遗体捐献与国内医疗教育事业,用于人体血管铸型技术的研究。
  这是一项解剖学标本制作技术。过程以人体血管作模具,将填充剂注射入内,待填充剂硬化后,再用酸或碱将其他组织腐蚀掉,留下血管铸型。简而言之,即捐献人的躯体会被完全腐蚀,无法留下任何残余。
  这具标本作为项目成果,现被严格存放于京城某高校实验室。
  而顾薏,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彻底的消逝。
  于是她恳请负责人通融,运用青铜、水晶等材质,以这具标本为原型,1:1等比例复刻了爱人体内的血管分布。
  肺腑由难以计数的沙砾、落叶与金属填充。心脏是他们的订婚戒指。他的双手舒展,掌心朝下。脚下悬空,流淌湛蓝海水。海中有碎裂的宝石,熠熠生辉的光,坎坎坷坷照回他身上。
  比起冰冷理性的解剖学标本,他更近似于一场诡谲艳丽的幻觉。
  这个项目中间数度经历技术困境与心理崩溃,反复中断、重拾,最终耗费整整五年打磨而成。
  五年。
  一千八百多个昼夜堆叠。
  好厚重的一个数字。听起来沉甸甸的。沉得仿佛足以改变一切。
  但或许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
  时闻远远望着,没有向前,也没有转身回避。
  霍决难得没有穿西装。短tee加工装裤,一身酷黑,劲瘦挺拔,懒懒散散低着头端详。亦如少年时模样。
  眼前的情景,很自然地与昨日交织在一起。令人分不清今夕何夕,生出一种时间静止的恍惚感。
  只是下一秒,他就似有所觉地抬起那双黑漆漆的眼,对上了时闻的视线。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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