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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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晏熔金也知道,他必须说点什么,哪怕陈惊生表现得完全不需要出路,他也要告诉她:“我听说御史刚正直谏,为赈灾连上四十九道折子;听说大饶府知府散尽家财,甚至恳请皇上以金银米粮替代御赐之物......即便乌云当空,总有人使劲吹风好叫太阳露出,我们要做的,不过是一齐往一个方向用劲。”
  陈惊生听得来气,抡了他一耳光:“出太阳之前你要我们冻死不成!迂腐蠢货!”
  晏熔金的耳鸣也掩不住她的暴怒的话音,他被关的两月吃得又差又少,当下承受不住那记力道,顺着树干勉强蹲住了,眼前是光秃秃的草皮和树根,地上土壤皲裂松散,都是地动后的灾象。
  走过的路上灾民多,死人更多,土丘多到看习惯了、不再时时意识到里头是什么。
  晏熔金的本意是让她相信大业,不要把作乱当成唯一的出路。然而话说出口,在此时此地却变了味道。
  他忽然感到羞愧,他的无知和粗心造成他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的劝诫成了风凉话和戳人痛处的刀子......
  他知道自己软弱、无能,但他捂住脸眼泪也从指缝洇出——
  “对不起......我,我们对不起你们。”
  他呜咽着道歉,替自己,替屈鹤为,也替整个国家,向承受苦难的百姓道歉。
  陈惊生想,这人看起来很无能,即便没有做坏事,也未必没有做蠢事。
  要是这样的人是平头百姓就好了,偏偏他是这个世道的官吏,那么即便没有错,也是有罪的。
  还不如同她换一换身份,让她来做。
  朝堂之上,本该能者居之。如果连这样基本的标准都守不住,那么就该推倒房子重建了。
  歇话间,陈惊生的眼睛变了几变,陈惊生头顶的阳光也被她目光统治般,暗了又明。
  “起来,”陈惊生踹了他一脚,“再慢当心和猪肉一起上桌。”
  新世教就是个土匪寨子,一切劫掠行径、人物作风都脱不去“恶”与“匪”字。
  晏熔金跟着陈惊生走过二里山路,终于到了排瓦房前,放眼看去共有五间,最中间的是供奉“新世神”的地方,朝左依次是“圣主”居所、军师居所,朝右则是他们今日所达之处——两间打通的宴厅。
  晏熔金被日光晃了眼,倔强地用手遮着抬头,看见房檐上吊着的绑了嘴与翅的活鹰。
  ——又是鹰!
  眼前同屈鹤为府中的那个雨夜重叠了。
  晏熔金脑内恍惚,一瞬间辨不清哪个才是自己所处的时空,然而下一刻,雨夜死鹰身上的血破开幻想溅到了他面上......
  稠,凉,腥。
  他睫毛被糊成一团,惊恐之下将血污囫囵抹在衣袖上。
  在他鼓足勇气抬眼,将目光撞进肃穆诡异的那伙教徒中,他才看清血污的源头——
  大开的胸膛正朝他,破碎的衣物上有屈鹤为亲卫的图纹。
  血与脏器流成瀑布,蜿蜒悬附于崎石般的残躯上。
  一人正提着那道“瀑布”的源头,挥舞镰刀砍割不平的切面,在切到森森白骨时,有野兽咀嚼人类头盖骨的剐蹭声。
  离血腥最近的人打扮得像诸葛亮,只是同后方的人死死争夺着羽扇,其上的毛所脱过半,而那服丧似的头巾沾了血液,显得像滥竽充数的戏班子。
  其余三十多人皆伏于地,当中痴迷恍惚者有,鄙夷嫌弃者亦有,但最多的是农民模样的麻木如死灰者。
  而站在晏熔金身侧的陈惊生,最是独树一帜。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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