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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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静蘅偶尔去听祥升班唱戏,跟老班主混个眼熟,顺便打听打听新戏的事,老班主不见外,没事会拉着她到班子后台转转,讲讲新本子的事,心情好,还会带她认识几个本地有名气的角儿。
  班子里散着另外一股劲儿,不论男女老少,每个人的眼睛都跟刀一样锋利,嘴上说笑着,同苏静蘅问声好,给她看看平日里唱戏穿的衣裳,声音是十分柔和的,手里却好像拿了把剑,时时刻刻就能上战场。
  真是不容易。
  一套功夫练下来,每个人都吃过不少的苦。
  别人一眼能望到头的日子,在他们眼里倒是格外有滋味。
  不算上等人,一辈子也不会像那些读书人一样,有个能金榜题名的盼头,戏一唱就是一辈子,哪天不叫他们唱了,他们心里还会不舒坦。
  苏静蘅心下对他们佩服至极,到绣坊跟别人好一顿说,干活就要拿出这样的心,练点真本事出来,不然以后人老了,手脚不灵活,想做事都做不了。
  旁人就笑她:“你才十几呀?担心这个做什么?居安思危也至于这么早吧?”
  苏静蘅揉揉指节,并不回答她们的话。
  看着外边天边晚霞,冷风一吹,觉得有些凉了,之后想,这日子过得真快,一下子就要到年尾,过了年,到春天,她跟宁知序就在一块儿满一年了。
  人生有多少个一年呢?
  除去没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剩下来的年岁,一眨眼就过去了。
  而将来那些一眨眼就过去的日子,他们两个一定要一起走,一直到最后,一个都不能少。
  边上的绣娘看她发呆,伸手在她面前挥挥,召她回神,问:“发呆呢?是不是想你相公了?没见过成亲了还偏要分开的,你们两个也真是不容易,不过过完年就好了,所有事情都结束,你们下一年就能在一块,不用分开。”
  苏静蘅笑笑,摇头说:“我在想,趁着天没冷,还不到下雪的时候,赶紧把手里的活做了,不然拖到年底,手冻得生疼,拿针线都拿不好。”
  “别怕,我们绣坊炭火足,你回家去,你相公也一定舍得给你备一屋子的炭过冬。”
  “那也比不上春秋天气。”
  “这倒是。”
  众人放下手中的活,捧着下巴往外看,从喉咙里吐出一口浊气,各自想各自的心事。
  草黄了,叶子都落了,一转眼就下雪。
  人从小草芽到雪满头好像也就睡一觉的工夫——
  苏静蘅跟宁知序在一起看的第一场雪,那天晚上,他吃了仅剩的那颗药。
  细雪下下又停停,落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满山轻薄的白色,太阳一出来,就化了。
  今年的雪落得格外早,他的病却发得比往常都要迟。
  一开始以为是老道士调的药起了效果,后来才发现不大对,往年虫子在身上爬似的急痒之感没有出现,直接跳过这一步,青筋从皮肤下清楚地显现,背着苏静蘅躲在无人的地方,他呕了一口血,用帕子擦掉,没敢跟她说。
  吃过药,躺在床上静静等雪融化,新缝的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里面聚着一团暖气,带着彼此身上淡淡的清香,他紧紧抱住她说:“好像是好些了,我都怕痒得不行还消不下去,想必过了今年,明年就能好。”
  苏静蘅没有怀疑,贴在他身上故意往他怀里钻,心里高兴,一直说:“怎么还不过年呢?怎么还不到春天呢?想吃桃子了!去年村子里结的桃子都吃不完,掉得满地都是,好多都被雀儿吃了,明年我要带些去绣坊分给大家吃!”
  “还有檐下的燕子,明年什么时候才回来?我想它们!将来换了房子,能不能带它们一块走?唉,想必是不能了,不过天底下燕子那么多,总有再为我们停留的……”
  宁知序念着她的话,闭上眼睛,又想到好多年之后的事。
  想到他和苏静蘅头发花白,在某个无人在意的冬天,抱着被子躺在家门口的摇椅里晒太阳的日子,想到新缝的大花被仍旧带着她身上的味道,夜深之时两个人睡在一起念着年轻时候的事,然后沉沉睡去,一睁眼又是一个日色晴朗的白天。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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