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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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愿与辅机终老。
  二愿哥哥长命百岁。
  最后一行字已然模糊,须经细察,方依稀能从笔画中辨清。
  他却闭口不再言语,稍顷,瞳中似蕴积了红痕。
  购书者见他陷入沉默,蹙眉追问:“第三个愿望究竟是甚么?”
  却未听见回音,他惊诧再看,苍髯白发的老者竟已怆然泪落。
  那年元夕,灯火阑珊,少女眉目如初,正与身畔友人执笔许愿。
  「阿盈怎有这么多愿望?」高鼻深目的胡人女子惊讶地瞥向少女手中的祈福红笺。
  少女摸了摸鼻尖:「我一共许了三个,我想许的越多,总有一个会实现的罢。」
  她仰起头,将红笺郑重地挂于树梢,系紧绳结,慢慢阖上瞳眸,轻声呢喃祈祷。
  *
  显庆四年春,许敬宗诬长孙无忌谋反,李治竟不问所由,径自下诏剥夺官爵,流放黔州。
  长孙无忌未作出任何反应,连半分质问也无,平静地接受了意料之中的结局。
  如他所想,这一日早该到来。
  流放地的斗室孤陋清简,举目除却一方矮榻,结网窗牖,此外别无长物,倒有了当年随李世民征战时军营的影子。
  伴他流放至此之人,只有二三随从,其中有一老仆,常见主人凭窗遥眺远方,于是忍不住出言相劝:“郎君休得惆怅,浮生本就如梦,万事皆空,郎君年过半百竟仍是看不穿么?”
  长孙无忌闻言苦笑,他如何能知自己惆怅的是甚么。
  非为过往绮丽,眼下岌岌处境,更非为逝去如水功名。
  乃为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那里恍如隔着这千万重山峦叠嶂,漂泊雾影掩过数不尽的楼台宫阙,雕梁飞甍,茫茫然空余遗响。
  他竟然开始庆幸,庆幸她已经去世了,否则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被扣上谋反如此荒谬的罪名,连长安也成了回不去的泡影,宗族俱流放岭南,必然会伤心难过。
  他怎舍得让她难过。
  仿佛一闭目,她的面容仍清晰浮现,可细算来,她离开他的时日竟将比他们陪伴的光阴还要长了。
  少年夫妻,终究未至白首。
  他唤老仆取来纸砚,提笔舐墨,点一盏昏黄枯灯,借着萤萤微光,伏案默书经文。
  末路孤寒,他惟能以此作为寄托。
  老仆长叹一声摇摇头,放轻手足离去。
  室内空留一人,长孙无忌疲惫已极,眼前京洛旧游故人途经停驻,纷纷乱乱,面目明彻。
  「我知辅机欲避嫌之心。」彼时已显病态的帝王凝望着他,眼眶濡湿,「可如今朕唯有辅机可以托付,你若执意不肯,朕的大唐与雉奴不知何去何从。」
  自古顾命权臣能善终者有几人。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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