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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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钦轻轻一震,定眼瞧他,陆宁远回看着他,慢慢把嘴抿了起来。
  这一年里,他时不时还会做一些关于刘钦的梦,渐渐地却不是绮梦,而是梦见他像曾经那一日一样,轻轻摸着自己的腿。
  他梦见刘钦的手指,梦见它们轻抚在自己扭曲的膝盖骨上面,一下一下,万般爱惜,好像他又变得重要,甚至是珍贵了。
  是了。曾经刘钦说,所有的人加在一起,都不及他的一根手指头。说这话时,他对刘钦是那样重要,简直重于泰山。
  可是金瓯重圆之后,息马深山,从今已经再用不上他了。
  他在刘钦身边,比起给他快乐,好像总是让他伤心烦恼的时候更多,还给他添着麻烦,不许他娶妻,于是国家至今连中宫都没有,只有朝臣的吵嚷终日不息。
  刘钦说过不爱他了,他不肯信,可过后总是想起它来,想起这一句话。
  他想,在刘钦说出这句话时,如果其中有一分两分真意呢?又想,他为刘钦,能做什么?不是将军对陛下,而是一个人对他的爱人。
  他打胜仗,是职分所在,寻医访药,也是忠臣所为,甚至每日写信嘘寒问暖,也是许多人会为刘钦做的事。那么,以爱人的身份,他还能再做什么?
  再想下去,他心中一凉,惊觉自己好像爱着刘钦,其实什么都做不得。
  进而他便忽地想到,或许刘钦仍爱他,或许不爱,但无论如何,于他而言,自己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不再是长城、是泰山,而重新变回了地上的石头,石头下的草和草上的露水,他是鸿毛片羽,无足轻重。
  那样下去,他又是谁呢?
  漫长的分离,无数封来往的信件,模糊着刘钦的眉目,也模糊着他的,他什么都无法确定了。
  大约刘钦再不会像从前那样轻轻摸他的腿了。清晨,从梦中醒来的陆宁远拥被坐在床上,向膝盖瞧了半晌,慢慢伸出手去,自己在那上面摸了一摸。
  你的腿现在可碰不得刘钦神色寻常地道,只有脸还能摸摸。等之后夹板取了,我给你上药,至于现在
  他伸手,像上午时那样,也想象着刚刚将陆宁远从牢中救出,第一次看见他膝盖时的样子,又摸了摸他的脸。
  来之前不知道他拿手指摸摸陆宁远的颧骨,又拿两根指头夹了夹他脸颊上的肉,你都瘦了这么多了,比刚把翟广带回来的时候又瘦了。
  陆宁远怔怔看着他。刘钦的手又放得很轻,像是什么鸟的羽毛在轻拂着他。
  他垂着两只那样美丽的眼睛,把熟悉的爱惜、珍重,还有一点歉意向着他滚滚倾倒下来,好像大浪拍下,陆宁远这一叶扁舟被拍到水底,倏忽又浮上来,在忽然的海雨天风、惊涛骇浪当中被扯得东倒西歪。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好像忽然回到那天的崖壁上面,腰间只一根绳子牵着他的性命,近在咫尺的铁钎一次次从他身前荡过,他看着它,恍惚间好像刘钦站在身前,于是他道:我走了。又道:你要保重。
  那时他没有抓住它,可现在它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向下直坠,呼呼风声掠过,它却一直在手边上,在他伸手一够就能够到的地方。
  满身的血涌了上来,他抓住它,把它抱进怀里,听自己呜咽了声,然后他的头不受控制,向着刘钦的手指依恋地偏了一偏。
  他真想碰一碰他。
  刘钦单手捧着他的脸,循着他的嘴唇又吻一阵,不弄你了,睡觉吧。
  陆宁远应了一声,声音忽然变得柔软,几个字之后,他才找回自己本来的声音,你也好好休息。
  可是刘钦坐在床边,脱起了鞋袜,让人打热水进来。
  陆宁远惊讶地看着他洗过了脸、洗过了脚,躺在自己边上,好一阵才道:不行我夜里还要吃药,而且喝水多了,会需要需要便溺,你可不可以
  帮他便溺的事情,大约就要交给军中的仆役做了。刘钦把被子盖好,在陆宁远右手边平躺下来,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吩咐朱孝吹灯。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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