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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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那个梦,也不明白那个看不见面容的白裙子女人为什么会如此深刻地触动了他。梦醒之后,他感到莫名的空虚和失落,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又不知道那是什么。
  埃里克从棺材里坐起,墓穴般的地下室,死气沉沉,唯有那抹白,在昏暗里如此刺眼——那是他为克里斯汀黛伊亲手缝制的婚纱。
  噢……克里斯汀黛伊,他的爱人,一想到她,埃里克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梦中那个陌生的女人也顷刻间被他甩出了脑海。
  婚纱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寄予了他倾注的狂想,幻想克里斯汀披上它,在烛光下走向他……针脚间凝固的每一滴晨露,都是他曾经干涸的眼泪,尤其是收尾处,那个时候,他冥冥之中已经意识到了克里斯汀不会爱上他——他常年屈居于黑暗巢穴,心思何其敏感,一个人对他是否有感情,他又怎么会区分不出来?
  克里斯汀不爱他,甚至害怕他,所以她能够对劳尔说出那句——“他实在太恐怖了,我死也不想回到地下和他在一起。”
  死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吗?埃里克感觉心脏绞痛起来,面具边缘溢出泪水。
  克里斯汀……她最终还是离他而去了,她甩开了他的手掌,扯掉了婚纱的头纱,追随劳尔而去。他分明可以阻拦,用铁链、用牢笼、将她永远囚禁在他身边。他曾经无数次这样想过,用黑暗的占有欲描摹她温顺的身体轮廓。可当抉择之时真正降临……他却亲手选择了放她离去。
  原来,爱意一旦燃烧到极致,竟能焚毁自身的占有欲吗?他也忽然懂了,真正的爱并非囚禁,而是目送她奔赴她所选的幸福,哪怕这幸福与他完全无关。——爱,既是放手,也是祝福,更是剜心剔骨的剧痛里生出的唯一温存。
  可这温存,代价却是抽干了他的命。
  埃里克挣扎着爬出棺木,踉跄着扑向那袭婚纱。
  二十四小时,克里斯汀离开仅仅二十四小时,他已然枯槁如同风中残烛。
  突然,微弱的却足以刺穿厚重岩石的声响渗了进来,起初,他以为是他耳鸣了,是濒死大脑的幻听。但那声音断断续续地钻入耳膜,越来越清晰——是管风琴。
  是圣马德琳大教堂那架管风琴在轰鸣,它正奏响着……瓦格纳的那首该死的《婚礼进行曲》。
  谁结婚了?是克里斯汀和劳尔吗?他们或许正沐浴在圣光与祝福中,或许正在交换着誓言,那曲子多么美妙,多么神圣,每一个音符都编织着幸福的华章,对于他来说却是最锋利的嘲弄,将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凌迟处死。
  幸福从不曾找上他,也永远不会属于他和克里斯汀。
  “不——!”他不能在听了,他也在无法忍受:“别弹了,不要再弹了……”
  埃里克只能蜷缩在棺材的阴影里,地下湖的水声里开始夹杂着婚礼的钟鸣声,他猛地捂住耳朵,指甲把自己丑陋的面庞挠的一道一道的。
  “克里斯汀黛伊……我的爱人。”埃里克对着空气呢喃,“你终究还是抛弃了我这个丑陋的怪物。”
  他开始神经质的笑起来,冲到管风琴前,疯狂踩踏音栓,越弹越激烈,越来越疯癫。
  曲毕,他一头撞上石壁,血液顺着石灰岩的缝隙向下流淌,越流越多,一地鲜红,他的视野慢慢模糊……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啊,没有克里斯汀的世界,他连呼吸都是多余的。
  真好,他死了,他再也不用为爱情而感到痛苦了。
  意识沉入比地下湖水更幽暗的深沉之中。《婚礼进行曲》早已消失不见,或许那本就是他的幻觉,又或许……那幸福的旋律不屑于光顾他这片绝望的地下死水。此时此刻,占据他全部感官的是灵魂即将逸散前的奇异的……轻盈。
  四十余年的光阴,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面前一幅幅闪过——他看见自己降生时在啼哭,换来的不是温暖的怀抱,而是母亲惊恐的尖叫和父亲厌恶的躲避。被上帝诅咒的脸,从第一口呼吸开始,就注定了他被世界放逐的命运。
  善意?那是什么?是幼时在吉普赛营地偷取一块面包时,被鞭子抽在背上火辣辣的痛楚?还是流浪途中,那些同龄孩子们远远向他扔石头的恶意?亦或是波斯国王表面视他为知己,却背地里对他进行追杀?还是克里斯汀明明眷恋着他的声音,却在揭开他面具的瞬间崩溃地尖叫大哭,求他放过她?
  啊……从肮脏的集市到阴暗的下水道,从马戏团的畸形秀笼子到幽深墓穴的短暂栖身。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排斥与伤害,每一次短暂的停驻都以更深的驱逐告终。
  埃里克的胸膛微弱地起伏了一下,像是叹息般的余烬。
  朦胧的视线中,他似乎看到了一道踉踉跄跄地白色影子,从天而降摔倒在地,出现在他的不远处。
  白色的……身影,这是他临死前的幻觉吗?——那会是克里斯汀吗?她选择回来找他了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了一阵惊呼,惊呼中甚至还带着隐隐的哭腔:“天啊,这是怎么了……你流血了,你怎么能这样对自己呢?不……你不能死,啊啊啊……为什么不让我早点穿越过来,呜呜……埃里克,你一定是《歌剧魅影》里的埃里克吧!”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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