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 / 4)
白雪亭冷着脸把手抽出来,杨谈又追上来,二人拉拉扯扯的,最后是杨谈用了力,长臂将她揽进怀里,抱得紧紧的,连一点儿缝隙都不留。
从章和二十三年春到如今,整两年光阴,七百个日夜,南北都往返了一遭,她本已接受,叶子船今后再没有岸的事实。
可他毫无预兆地,猝不及防地复生了。
这副躯体的热度那么熟悉,坚实的胸膛她无数次不受控制地靠过,清淡而冷冽的甘松香刺入鼻尖,她从未觉得这股气息这样涩然。
“杨行嘉……”她埋头在他怀里,声音又哑又闷,“你真是太坏了。”
杨谈心里顿时被重重砸了一下,他从长安南下永嘉,又从永嘉北上西京,一千八百里风尘,他星夜兼程,马都累死三匹,喝饱了西北风,暴雨夜里一道春雷险些劈到头顶。
他舍生忘死地来,却还嫌不够快。
只为了在这个如此普通的晴日清晨,一件稀世珍宝在五年的散佚后,又扑回他怀中。
阿翩穿了件极温柔的碧绿裙子,身段纤长清瘦,晨起尚未挽发,泼墨一样披散下来,肌肤仍是清透的瓷白。
没有他在的日子,她也过得很好,灵秀如山间晨雾,枝头清露,褪去华服远离危机之后,她是这样洁净无邪的女孩子。
那些伪装的锋利,那些偏执的顽固,都是她被围猎之下,长出来保护自己的刺。
当一切结束,当隔阂终于消除,当她变回了十四五岁的鲜活模样,杨谈从没有一刻这么想哭。
“嗯,我是该打该死的混账。平白累你等了这么久。我错了,阿翩。”杨谈下颌搁在她发顶,轻轻摩挲她柔软的头发,语调酸涩,“你罚死我吧。”
会哄人的男人都是狐狸精,白雪亭总算明白。
到这地步她还怎么罚他?
失而复得的狂喜过后,人总会陷入惴惴不安,惟恐是幻梦。
白雪亭忽然觉得他声音这样远,立刻仰起头,冰凉的指尖划过他俊秀长眉,刮在他英朗眼尾,触感如此真实,将她这副冰封雪塑的身子烫软了,通身如火燎。
“行嘉……”
她第一次,不带仇怨的,认真地唤他。
其实如果一切没有发生,如果他们没有成为先辈选中的两把刀,她早就想这样唤他。
在每一个醒来的清晨,她披衣赤脚,跑到窗前,窗子支得高高的,她脑袋就钻出去,满架子的紫藤萝瀑布一般倾落,紫白花海之间,杨谈翩然舞着剑。
那样美好的少年姿态,矫捷得像猛禽,像游龙。
他收剑朝她看过来,眉目含笑,鸦色鬓间,落了一朵清雅的紫藤萝。
又或许,是偶然一个子夜,万籁俱寂,她从高烧的昏睡中醒过来,一点烛火昏黄。
杨谈守在她床边,脸颊贴着她的手背睡着了,气息宁静,温热地吐在她手背,留下潮湿的雾气。
那些封存在记忆中的朝夕相处,都令十五岁的女孩子早就招架不住。
两年前临离开长安前,惜文说她,其实没有真心的爱,哪里来彻骨的恨呢?
爱是恨的伴生物,恨是爱的后遗症。
白雪亭喜欢他,喜欢的时候喜欢,恨的时候也喜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