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3)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宫莲靠近她耳边,轻声道:“……现在那枚小银锁还藏在书房的匣子里,婢子去奉茶,十回能有七八回看见少爷对着那枚银锁发呆。”
  她不懂什么宿怨,她只能看得出有人情根深种。
  有人明明开了窍,却宁可夜半难眠,也不多走半步。
  白雪亭被困在那场大火里三年,至今心有余悸,所以她必须永远忽略那根新长出来、偶尔拨动的琴弦。
  可宫莲想,一生短短几十年,就像在一座没有回头路的长桥上行走,晚一天听琴弦奏曲,就错过一天的仙乐环绕。
  毕竟弦都在那儿了,不就是留给有心人拨弄的吗?
  白雪亭却说:“你不明白。”
  她终于褪去了冰封雪塑的壳,露出属于十七岁女孩子的柔软无奈来,“就像漂在海上的叶子船,已经没了锚点,本来以为这辈子都靠不了岸,但西京那几年,这条叶子船确确实实拥有过可以依靠终身的港湾。
  “所以,我恨他毁了那条船的港湾。”白雪亭仰起头,嘴角噙着很淡的笑,“又恨他给了我今生惟一的岸。”
  四岁之前她天下为家,四岁之后九州再也没有她的家。
  她蜻蜓点水般在每一处停留,江家因为冬梨的死不肯收容她,如意娘因为亲儿子的嫉妒将她送去长安。到了长安,她更是一株格格不入的飘萍。
  只有到了西京,叶子船才靠了岸,飘萍才有了扎根的泥土。
  人生最恨是求不得和已失去,她和杨谈的关系两样兼有,又去哪里再找前生的岸呢?
  宫莲默默扶她上来,替她穿上寝衣,到此刻她才发现,白雪亭左半边蝴蝶骨有一道三寸长的伤口。
  这就是没有锚和岸的叶子船,遭遇风浪时散了架,也只能自己把自己拼起来。
  浴房内外被一扇屏风隔着,绣了整幅玉堂芝兰,轻盈的白玉兰婀娜秀丽,隐约能瞧见绣屏后纤细的侧影,青丝披散。
  杨谈坐在屏风外,百无聊赖,便细细擦拭腰刀,指腹划过薄凉刀身。长刀寒光凛然,隐带血气,彻骨寒锋将他升起的热意兜头浇透。
  宫莲低头走出来,“少爷,少夫人在里头等您。”
  杨谈搁下腰刀,“知道了。”
  绣屏玉兰束素亭亭,长及膝弯的头发如花瓣坠露,湿漉漉往下滴着水。素青的外袍宽落落包着薄薄的骨,寝衣衣襟松散,露出雪色的颈。浴房内温热水汽未散,白雪亭肌肤泛粉,眼睛水濛濛的。
  杨谈脚步一顿,忽然又想擦刀了。
  他撇开眼,张开双臂横抱起白雪亭。浅淡的兰花香钻入鼻尖,杨谈一垂眸,几乎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在昏黄灯色下泛着淡淡金光。
  他再不敢看她,怕看清记忆中那颗浅褐色的小痣,在唇角,像花瓣被虫蛀掉的一点,因瑕疵而更惹人怜惜。
  白雪亭平声道:“我受伤的事情瞒不住琅嬛阁,你明天找个差不多的理由敷衍过去,替我告十日假。”
  杨谈早安排妥了,最好的理由就是他们俩这对长安人尽皆知的怨侣又打了一架,打得妻子卧床不起,夫君重伤不治。这才不会引起郭询的怀疑。
  刚好,他也告假在家照顾白雪亭,郭询喜闻乐见。
  白雪亭难伺候,不是她挑剔娇气,是她这副玻璃身子折腾不起。如今入了秋,她头发得尽快烘干,否则冷热交替时节最容易生病。
  他着人烧起地龙,又烘了个炭盆,在地上铺起厚厚一层绒毯,一脚踩下去软乎乎的,才放心让白雪亭坐下。
  杨谈跪坐在白雪亭身后,一下一下帮她绞头发,她头发生得好,又厚又长。当年杨谈擦她头发擦得手酸,打趣说她是一身的精气都用来养头发了,所以气血虚损得厉害。她回过身作势要打他,头发却差点儿掉进炭盆里,杨谈忙回手去捞,手背差点儿被烫个大洞。
  那年她心还是软的,小小的两只手捧起他手掌,在手背处轻轻吹来一阵兰香清浅的风。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