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心 第281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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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公主道:“那青丘君和天原君该轮流做皇帝了,毕竟益皇帝之后就他们两个本事最大,他们二人也就百多来岁,日子长着呢。”
  邬元甲道:“也是奇怪,青丘君和天原君重新立国不久后,也相继离世。青丘君的齐国、天原君的晋国由君王的血裔独断,渐渐沦为修真者的家族轮番执政,慢慢也和被掏空的大益王朝一般无二了:不知从哪里来的修真者凭神通做上大官或者镇将,大夫夺取卿位,卿夺取君位;列王反叛皇帝,列侯反叛列王。”
  原芷道:“无数仁人志士追慕三王的统治,那是文明纪后天下最繁荣兴盛的时代,甚至超过大正王朝鼎盛之时,连文侯也十分敬仰。三王治国有术,战争也没有给生灵带了不必要的苦痛。修真者收敛形迹,凡人安生乐业。他们对权力也毫无迷恋,益皇帝最善,另二君甘愿称臣;益皇帝后继无人,另二君毅然自立。只可惜时也命也。”
  邬元甲却道:“三王功业不成,其实早埋下了伏笔:无论益皇帝还是青丘、天原二君,都分封修真者灵脉和人民。等三王不再,无人能够弹压,这些修真者就尾大不掉,瓜分三王的基业了。我看如今文侯把打下来的疆域土地分封给那些外道散修,也是重复昔年三王的失着。入世的修真者是双刃剑,君上应当一切包养,随在身边,既能约束也便使用,绝不能放他们自立。
  这也是大正王朝推崇集权,延续数百年的缘故。倘若文侯遇到不利,这些分出去的灵脉人民,还能问那些外道散修要回来?倘若别他宗门利诱这些外道散修,他们立刻就能拥兵自重,倒戈相向。”
  邬元甲毕竟还是不服原芷这个小女孩子。
  原芷道:“三王功业不成,只是时也命也,与布局毫无关系。他们分封修真者,并非失着,而是大势所趋,不得不然。
  三王在人间争夺,战线广袤漫长得不可思议。修真者能飞行能缩地,大军的后勤给养都可存于宝葫芦。没有前方后方,不分寒暑昼夜,敌军便会突然出现。三王神通无论如何广大,也不能疲于奔命,每日从天南飞至海北,昆仑飞至东海,只能把大大小小的修真者分散在星落棋布的城池中,最好的资源则集中到王城。如此,每处城池遇到小寇即刻扑灭,遇到大军凭借阵法拖延时日,或者小小互救,或者以大救小。极端严重,三王才率精锐出马。广阔的山河由此织成一张密网,疆域方能稳定。这是修真纪以来兵法上的剧变,邬将军倒不晓得。
  三王的神通盖世,都是能活上数百千年的大神通者,按照常理,分封的诸侯绝不敢也无能叛乱。只是出了三王在百多岁就横死的怪事,才有后来的乱象。
  至于文侯分封灵脉给外道的朋友,一是酬谢,二是节用,也是形势使然。宇文拔都与货殖家关系密切,又占据天下最富饶的吴越之地,足够收买外道,供养大军。他不必送外道灵脉人民,靠货殖家就能给他们兵器、丹药、符咒、法宝、还有人间的金银——不错,昆仑药田出产的丹药、龙虎山的符咒,剑宗的兵器、通过唯利是图的货殖家,都流到宇文拔都那边。
  昆仑要收买外道,供养大军,除了丹药和兵器二项,其余全仰仗龙虎山的上官天泉流通,昆仑又不愿和龙虎宗彼此不分、恩情难酬,只好径直将灵脉舍与外道。灵脉的出产需要人民劳作,修真者自己不会耗费功夫,那自然要将人民一并赐予。于是,文侯分封外道,就成了唯一可行之策。
  也不必担忧外道反叛。理同三王:三王横死只是命运不济,血裔无法继承他们的神通和心智。文侯之后是昆仑的长老会,永远有昆仑的强力元婴和真人压制那些外道。”
  邬元甲一时语塞,无从反驳,良久,大笑起来。
  原芷回以微笑。
  琳公主道:“依照你的说法,益皇帝什么都没有失算,只是算不到自己早死。那永远不死不老的大神通者,便可永远统治神州大地,直到天荒地老了吗?”
  原芷淡淡道:“这种学说在修真纪称为天帝制。楚王金蝉曾经信奉,但他不智触怒了龙虎宗;令母洛神瑶也曾信奉,当时她继承了人类父亲的秦王之位,又受昆仑的全祖宠爱,有一番席卷天下的志向,她倒没有灭道,只是滥引妖怪担当公卿大夫,触怒了剑宗和龙虎宗,被逐出了中土。”
  后面的话原芷没有讲下去,琳公主面上已不十分好看。在座多有昆仑之人,如在过去,原芷韬光养晦,绝不会发如此犯众怒的议论。但自她和琳公主公开了龃龉,就不容易收摄了。
  不谈琳公主她们母女情厚,单原芷言语中贬低妖族,便让西荒妖之主的她震怒。我们昆仑多有妖族和半妖门人,早无歧视。攻打北荒妖,除了遵行昆仑法旨,也只是不认同北荒妖吃人在内的种种暴行。而她讲到洛神瑶被逐出中土,难免就让众门人联想到之后剑宗趁昆仑全祖陨落,剑宗的新掌门、新帝师魏峥嵘在山河榜处分昆仑,勒令昆仑不得再居于西土,强迫全宗迁居西荒。
  所谓的昆仑躲避中土战祸遁走西荒,是我们昆仑重回中土采用的体面修辞。实际上昆仑在全祖时一直支持洛神瑶,与龙虎宗和剑宗做对头。全祖陨落后,观水祖师向魏峥嵘屈服,灰溜溜地遁居西荒,也不再参与后来剑宗牵头的各种征伐。不满意观水的洛神瑶又和昆仑宗在西荒内耗了几百年,直到近年才重新和解,洛神瑶却又陨落了。
  这也是我绝不相信自己是魏峥嵘的缘故:观水怎么可能竭力栽培一个让昆仑宗蒙受史上最大耻辱的人呢?
  原芷忽地低头不语。她大概也想到自己这番话不但让琳公主、也让昆仑人,受了极大的冒犯。引妖族,对抗剑宗,我们如今做的事情不和五百年前一模一样。难道也会有五百年的下场?
  原芷说自己身体不适,转头就跑回了房。全不似一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大将,而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大家闺秀。
  邬元甲歉然向席上诸多门人赔罪,他今天来多言多语,引出尴尬话题,让我们不欢了。
  琳公主倒说:“无妨事。邬元甲你懂很多历史,让我都眼界大开。我最近从史书上看来一个词,叫圣心舍利,你可知道?”
  圣心舍利,是道门的顾曼殊打破镇洞法宝锁魔镜,带入人间的群魔之祖。列王向道门申诉,荡魔院的旧长老和度人院的新长老们二次出动,才把顾曼殊的势力弭灭于未然。这件事不知道在人间的史书里有什么痕迹。
  邬元甲不假思索道:“圣心舍利呀,就是三王的舍利呗。他们被人间的儒生称为圣人,又是修真者,那么死掉的骨灰自然就叫圣心舍利。琳公主你不知道,大正王朝的皇帝死后极尽奢华,都起陵墓;三王却保持了修真者的作风,不起陵墓,死后只起一座丈二高塔,里面供奉了他们的舍利。三王只有三个,圣心舍利也只有三颗。此后人间再没有一个圣人。儒门的书生故此记了一笔,赞叹君王节俭爱民。”
  我好像溺水之人抓到了船舷,问道:“那三颗舍利后来去哪里了?三王既然如此有名,他们的塔一定还在原处,就像云祖的铜像还屹立在这里一样。”
  邬元甲笑:“三处骨头渣子,又不是法宝神兵,有何灵验,谁会关心。中土我游览未遍,但看史书,他们的塔该在中州的帝都、赵地的龙城,还有齐地的羽山。”
  我要和琳公主去这三个地方找那三座塔。先去赵地的龙城,这是文侯和西荒的大军要攻打的洪荒宗的要塞。
  这时,云宅门口的骑手匆匆进来传达康城主的信件。总管山中公一直在席旁伺候,一边记录我们的高谈阔论,真是垂暮之年犹有封侯拜将之心。拆看信件后,山中公谄媚地向我们禀告:文侯那边,又有贵客来临。贵客拜访康城主后,康城主转请贵客也在云宅安憩。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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