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情 第96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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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都是熟练工,如果想去武汉,可以和机器一起上渡轮。”徐志怀道。“我会帮你们安排。”
  工人听闻,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没说话。
  “你们抓紧时间考虑,要走,这周就该登船了。如果不走,就尽快想办法找个谋生的活计。”徐志怀笑了下,自嘲似的说。“哪怕天塌下来,也是要做活的。”
  一直忙到午后,徐志怀才终于坐上别克轿车,离开公共租界,经市区回到法租界的别墅。他洗过澡,换了身干净衣裳,预备下楼叫吴妈煮完馄饨,刚下楼,便见小阿七挎着竹篮子,摸着泪回来。
  徐志怀坐到沙发,问她怎么回事。
  小阿七说,街上有人被活活打死了,警察跑过来,好乱好乱。
  “什么人?”
  “给日军当翻译的汉奸。”
  徐志怀挑眉。
  “卖猪肉的刘伯和我说,宝山有汉奸,召集了很多土娼,献给日本人,还有好多姑娘被他们抓走了。很多人想跑,但房子被电网围住,碰到就被电死。”小阿七轻声解释。“大家很生气,就自发组成队伍,到街上抓汉奸,抓到一个打死一个。我去买鸡蛋,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个人跑到大街上,就被抓着衣领打死了。”
  小阿七说完,低头望着地板,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她咬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轻声问:“先生,我也会被抓走吗?”
  “不会,只要你老实呆在租界,别往外跑,”徐志怀冷声道。“市区也不要再去,也要不安全了,要买东西就在租界买,贵就贵点。”
  小阿七抹泪,用力地点点头。
  短暂的沉默后,她又小心翼翼地问:“先生……那太太、太太在南京,会不会出事?”
  徐志怀一愣,诧异她怎么知道自己见过苏青瑶,但转念一想,猜是她给他的围巾,暴露了秘密,便道:“你怎么知道是她的围巾。”
  “那下面有绣字,太太很早以前教我怎么绣,可我没学会,所以猜是她。”
  徐志怀没说话。
  良久无言后,他道:“围巾晒干了没?拿来我看看。”
  小阿七跑去取了,拿回来,徐志怀放到膝头,果真在围巾的末端发现四个绣字:长乐未央。大抵是为了防丢,又为了美观,才绣了吉祥话在上头。
  “别担心,南京很安全。我在中央政府干事的朋友还没撤离,要真的有危险,他们就早跑了。”他折起围巾,低声安慰着小阿七。“再说,南京也有租界,真打起来,她会跑去租界避难,不会有事的,不会……”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风、雪、山 (一)
  于锦铭从梦中醒来,吃力地拨开雪片似的降落伞,看见了生冷如铁的月亮。他浑身冰冷,动弹不得,只痴痴望着明月,直至天尽头发出微红的霞光,由远及近,照亮了金黄的麦田。晨风微微,晚秋的麦浪泛起涟漪,涉水采薇般,一个庄稼汉打远处走来,瞧见躺在田地里的于锦铭。
  他起初有些怕,扛着锄头,瞪大眼睛围着他看。于锦铭听见麦田里的沙沙声,知道有人来,就咬紧后槽牙,挤出仅剩的力气,从怀中摸出自己的“军人手牒”,高举着,大喊自己的身份。
  那军官证又皱又染上血,那农民也不识字,满口方言。但他认出了于锦铭军服上的徽记,一下抛掉锄头,边朝村庄狂奔,边高呼:“伊是阿拉额空军,快来救伊!伊是阿拉额空军!”
  不一会儿,田野上站满了人,整个村庄的百姓都出动了!一窝蜂地涌出来!人群中走出四个中年男人,他们搬来一架竹床,不由于锦铭多说,就将他抬上去。四周的人围在竹床边,时不时喊着“当心点,当心点!”,跟着它摇摇晃晃地进到村子里,放到最有名望的一户人家的草席上。
  方圆三里,只有一个巫医。也算不得是医,帮村人通灵问鬼神的次数,比开药方的次数多得多。
  这半吊子的医骑着一匹瘦弱的驴,哼哧哼哧跑来,见到于锦铭的枪伤,黄渲渲的脸白了半边。
  他摸着长胡子,同身旁的村民嘀咕几句。于锦铭听不懂的他们含混的沪语,怕他们胡来,反复问他要干什么。巫医招呼小童熬了一碗汤药,执拗地给他灌下。于锦铭喝完,顿感四肢无力。巫医上前,掌心摁在他的额头,虔诚地念诵经文。
  少顷,屋外进来一名老人,端着装满黄泥的面盆,又进来一名妇人,送来两块干净的毛巾和一盆热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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